墨辞立在观星台的白玉栏杆前,玄色衣摆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玉,雕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师尊!”
清脆的呼喊声惊破了山间的寂静。
墨辞转身,就见苏晚抱着一摞竹简跌跌撞撞地跑来,发间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
少女的脸冻得通红,却笑得眉眼弯弯,“弟子把您要的典籍都找齐了!”
墨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她凌乱的鬓角:“怎么这般狼狈?”
话音未落,苏晚己经凑到他跟前,身上带着雪水浸湿的寒气:“后山的藏书阁漏风,弟子怕典籍受潮,就……”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跑得急了些。”
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墨辞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山脚下遇见蜷缩在破庙里的小丫头,彼时她浑身湿透,怀中却死死护着半块硬馒头。
“师尊,我能帮您扫落叶,能给您温茶,求您带我走。”
那时的苏晚声音还带着稚气,却让他鬼使神差地放下了一贯的清冷。
“去换身干爽的衣裳。”
墨辞移开视线,伸手接过竹简,“明日卯时开始课业,莫要迟到。”
“是!”
苏晚蹦蹦跳跳地跑开,裙摆扫过石阶,惊起一片细碎的雪沫。
墨辞望着她的背影,首到那抹浅粉色消失在回廊转角,才低头翻看手中的典籍。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一张字条,上面是苏晚歪歪扭扭的字迹:师尊生辰快乐!
墨辞怔了怔,这才想起今日竟是自己的生辰。
他望着字条上被水渍晕染的字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自从收了苏晚为徒,他的生活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冷清。
少女总会变着法子给他惊喜,有时是窗台上悄悄摆着的野花,有时是她亲手烤焦的点心。
夜色渐深,墨辞结束了例行的闭关。
刚踏出静室,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循着味道走去,却见苏晚蹲在厨房门口,鼻尖沾着面粉,正小心翼翼地往蒸笼里放着什么。
“在做什么?”
墨辞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苏晚差点打翻手边的糖罐。
她慌乱地起身,后背却撞翻了身后的竹筐,各色食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师、师尊!”
苏晚手忙脚乱地收拾,“弟子想给您做生辰宴,可、可好像搞砸了……”她委屈地看着满地狼藉,眼眶泛起泪光。
墨辞轻叹一声,弯腰捡起滚落的红枣。
厨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少女的侧脸柔和又动人。
他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倔强的小丫头,如今竟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模样。
“我教你。”
墨辞卷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先把面团揉匀。”
苏晚瞪大了眼睛,看着向来清冷的师尊亲自下厨,一时竟忘了动作。
“愣着做什么?”
墨辞挑眉,将揉好的面团推到她面前,“你来。”
苏晚这才如梦初醒,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却总把面团弄得不成形状。
墨辞无奈地摇头,伸手覆上她的手,手把手教她捏出精致的点心模样。
两人靠得极近,苏晚能清晰地闻到墨辞身上清冷的檀香。
她的心跳如擂鼓,连耳朵都红透了。
好不容易做好一笼点心,苏晚望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仰头:“师尊快看!
弟子做得怎么样?”
墨辞看着她沾满面粉的脸,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擦去污渍。
指尖触及那细腻的肌肤时,两人皆是一僵。
苏晚的呼吸骤然急促,墨辞也猛地收回手,转身望向窗外:“时辰不早了,去休息吧。”
那夜,墨辞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他反复回想着厨房里的种种,苏晚通红的耳根,还有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强迫自己冷静,告诫自己那不过是师徒间再正常不过的相处。
可越是这样想,心底那抹异样的情愫就愈发汹涌。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没能长久。
三日后的清晨,青鸾峰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惊醒。
墨辞皱着眉赶到议事厅,只见诸位长老面色凝重,案上摆着一叠染血的卷宗。
“墨辞,你可知罪?”
大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跟着晃动,“你门下弟子苏晚,竟敢修炼禁术,残害同门!”
墨辞瞳孔骤缩,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剑:“大长老这话从何说起?”
“这是幸存弟子的证词。”
二长老将一卷竹简扔到他面前,“昨日寅时,苏晚在藏书阁使用妖术,重伤了前去巡查的弟子!”
墨辞翻开竹简,看着上面的描述,只觉荒谬至极。
苏晚生性纯善,怎会做出这般事?
可当他看到卷宗末尾附着的那缕漆黑的妖纹时,心脏却猛地一沉——那分明是禁术“噬魂咒”的印记。
“把苏晚带来。”
墨辞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声音冷得如同青鸾峰的积雪。
半个时辰后,苏晚被押进了议事厅。
她衣衫凌乱,发丝散落,脖颈处隐约可见黑色纹路正在蔓延。
“师尊……”苏晚看到墨辞的瞬间,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弟子没有……”“住口!”
大长老怒喝,“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他转头看向墨辞,“按照门规,修炼禁术者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墨辞望着苏晚苍白的脸,又瞥见她偷偷往自己藏着的眼神,突然想起昨夜她捧着新烤的点心来找他时,笑得有多开心。
“此事疑点重重,”他沉声道,“在查明真相前,我认为应将苏晚暂时关押,而非贸然定刑。”
“墨辞!”
三长老拍案而起,“你莫不是要包庇妖女?”
“我身为苏晚的师尊,自然要还她一个清白。”
墨辞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苏晚被关进了思过崖的地牢。
深夜,墨辞独自来到思过崖。
地牢里阴冷潮湿,苏晚蜷缩在角落,见他到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师尊……”她声音沙哑,“您信我吗?”
墨辞蹲下身,看着她脖颈处愈发明显的妖纹,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苏晚咬着唇,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那日弟子去藏书阁,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在翻阅禁书。
弟子想要阻止,却被他袭击……后来的事,弟子就不记得了。”
她抓住墨辞的衣袖,“弟子真的没有修炼禁术,求师尊相信我!”
墨辞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他伸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却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想起议事厅里的卷宗。
如果苏晚真的无辜,那这妖纹又是从何而来?
“你先好好休息。”
墨辞抽回手,起身时避开了她失望的眼神,“我会彻查此事。”
离开地牢后,墨辞在青鸾峰各处寻找线索。
当他在藏书阁后的密道里发现半枚带血的玉佩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玉佩的材质和雕工,分明与苏晚生辰时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在密道深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残留的妖力气息。
这些气息,竟与三年前那场大战中魔尊的气息极为相似。
墨辞攥紧玉佩,突然想起苏晚脖颈处的妖纹——那根本不是修炼禁术所致,而是被魔尊之力侵蚀的症状。
可苏晚为何会被魔尊之力侵蚀?
墨辞的思绪突然回到三年前的那场恶战。
当时他为了封印魔尊,耗尽灵力,险些魂飞魄散。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苏晚不顾一切地冲进战场,周身爆发出诡异的黑色光芒……“不可能……”墨辞踉跄着扶住墙壁,只觉天旋地转。
如果真是那样,苏晚这些年该承受了多少痛苦?
而他,竟因为几卷卷宗就怀疑她。
就在墨辞心绪翻涌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思过崖方向传来。
他脸色骤变,御剑飞速赶去,却只见地牢大门洞开,苏晚的锁链断裂在地,地上残留着大片血迹。
“不好!”
墨辞心头一紧,顺着血迹追去。
夜色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与一群黑衣人缠斗。
苏晚的衣衫早己被鲜血浸透,可她手中的剑却依旧握得极紧,眼中满是决绝。
“晚晚!”
墨辞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苏晚听到他的声音,转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可就在这分神的瞬间,一柄长剑首首刺向她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