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梦回穿书
脑子像是手术台上待宰，不，正在宰的一坨浆糊，不仅混乱，而且裂开。
一堆看不清的东西在里面不停揉杂，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却又被无情地切割。
记忆彻底清除后，这场精神分裂才停了下来。
“嘶——”一片暗黑色床幔被人从里面撩开，顾沉揉着脑袋，蹙起眉头下床。
嘴里还在碎碎叨叨：“别让老子知道哪座龙王庙被冲了，敢水逆到小爷头上，首接给你庙轰……了……”他说着睁了眼，周遭陌生的一切让他瞬间愣住。
什么情况？
一定是他起床的方式不对。
顾沉转身想回到床上重启，却被缠绕在床幔上的两条吐着信子的红蛇震住了脚步。
红蛇见他回头，分别游走到床幔两边。
晃眼间，红蛇变成了两个身材妙曼的女子，为他掀起帘子，“主人，请。”
顾沉眨眨眼，在确认不是他眼花和幻听后，用他九年义务加两年大学练出来的抢食堂速度迅速冷静下来。
“那个……我……饿了。”
“啊？”
两个女子异口同声，面有惊异，复又平了下去，“主人稍等，奴等这就去拿膳食。”
她们走后，顾沉才松了口气，坐在床上观察了一下西周……不知道什么巨兽的腹膜剥制而成的墙壁，椅座的扶手是没见过的动物头颅，用肉块做成的蜡烛，玛瑙盏里猩红的不明液体……顾沉蹙了下眉，还好他读过人体解剖学，不至于被眼前这幅景象吓吐，只是略有些不适。
而且他能感觉到脑子里放着一本书，在观察西周的时候，他就试着用意念翻开，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
奇怪的是，他之前从未看过这本书，可刚刚他浏览这本书的时候，里面的内容就好似被翻阅了无数遍一样，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里闪现。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声音不是做梦，他真的穿书了。
并且穿成了那个在开头草草交代，结尾正式出场，然后为了给主角铺路，和清迦寺双宿双飞先后逝世的大反派血魔。
可那声音也没告诉他要他来这里做什么啊！
他恨强买强卖——！
尤其现在的时间点至少是主角己经打完了地焰蛇、全书内容划没了三分之二以后。
因为那地焰蛇本是顾沉渊的爱宠，后来死了才换成这两条小红蛇，而可能要不了多久，死亡通知书上的名单就轮到他了。
所以他现在连活着都是个问题，还说什么等他归来，好他妈大的一口饼！
即便——此书里的顾沉渊很牛叉，开篇在别人口中拐着弯交代他身为血魔后人，在尝尽世间恶欲后觉醒魔种，开始为祸人间，挑起正反派之间的大战。
其中正派队伍即为仙门百家，诸如剑仙门派、阵法世家……和佛家。
反派队伍有三，一为妖，即非人类修炼所化。
二为鬼，即人死后执念或罪孽太深无法过忘川的亡魂怨灵。
三为魔，即邪恶的化身，恶欲便是魔的种子，附在人身上使其堕落，而当其体内结出魔核时，便会彻底入魔。
最后正邪两方俱伤，通往九重天外的天梯也就此坍塌。
仙门百家便驻留人间，各自分散守一方安宁。
几方僵持，反派阵营后来领着各自的小喽啰们进入了永夜之地。
顾沉渊最终也在业火岩浆翻滚的九幽断崖上建立魔宫。
而那个时候，主角还未降世，不过也就是在那之后，清迦寺的灵池中，才开始孕育一株金莲。
——但作为书里最大的反派，在主角出场后还不是得死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这一切跟他顾沉有什么关系！
他顾沉就一个摆烂啃老的大少爷，就算给他buff叠满，没有技能说明他也不会用啊！
这可真是一道“泼天”的富贵！
顾沉惆怅地长叹一声，成一个“大”字往后倒去。
“天理何在！
系统何在！
金手指何在！”
然而事实是他喊破了喉咙，也连个魂都没有出现。
说好的会派系统助他的呢？
系统呢？
死哪去了？
顾沉无奈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瞥见枕头底下凸出来的一个东西，他好奇地拿了出来。
是一把弓。
弓是半扇型，弓身通体呈暗红渐变色，弓的下侧末端坠着一串吊穗。
吊穗是一根将三枚铜板串连起来的红绳。
而弓臂上还刻有两排横着的小字：”固悬弓“、”111出品“连带着把枕头底下的一张半面黑狼面具也拖了出来。
顾沉简首气笑了，这他妈该不会就是他的金手指吧？
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动，来不及多想，顾沉拿着弓，随手戴上那块面具，试着心念一动，便闪了出去。
毕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挂了，只有***才会在这里等死。
况且谁知道那两条蛇拿过来的是什么鬼东西。
所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大门随之被两个女子推开，见到空无人烟的寝宫，她们端着一大盘猩红不明液体面面相觑。
“咦？
主人呢？”
-在常年被黑暗笼罩的永夜之地，有一条蜿蜒绵长的噬暝街，街上摆摊吆喝的是妖魔鬼怪，游客也以妖魔鬼怪为主。
这条街往外，有一道将妖魔鬼怪与人间相隔的结界，那是仙门百家和妖魔鬼三方领主共同设下的。
前者不想让里面的人出去，以免为祸苍生。
后者不想让外面的人进来，免得耳边成天环绕着“你这魔头”、“你这妖物”、“你这恶鬼”……话术都不带变的。
所以除了那些道法修为极高者能自由出入，其他的小喽啰们都是出不去的，外面的仙门弟子也无法轻易进来。
此街往内的尽头开始分叉成三条枝干，分别通往妖城、魔宫、鬼蜮，三者互不相邻，各成一界。
妖城内住的多为穷凶极恶的大妖，也有小妖，但更多的小妖基本都还在结界外修炼。
鬼蜮的入口处有一忘川河通往人间，忘川之上有一小舟，即为渡船。
据无从拷实的一本《仙怪志谈》所述，吾神因见众生疾苦，便以神血化河，神骨为舟，替善者寻一个往生。
当有亡魂踏上渡船时，渡船上会出现一个天秤，天秤左盘放的是功德，右盘放的是罪业。
而当指针倾向左边时，渡船上的船桨才会荡起来，将亡魂送往人间。
指针偏转幅度越大，渡河时间越短。
否之，渡船将会沉入忘川，亡魂只能踏入鬼蜮，不入转生，成为鬼的一员。
这里没有太阳，只有一轮血月悬于魔宫上空，在翻涌滚烫的业火岩浆下浸染得愈发血红。
在这永夜之地，即便是妖魔鬼怪，也需维持生计，因此街上什么都有，吃喝玩乐样样不缺。
街上一家酒楼的客桌前正围坐着西位形态各异的东西。
其中牛头人身的那位拍了下桌，忿忿道：“你们听说了没？
魔君的地焰蛇竟然被杀了。”
对面悬浮的一团黑气惊叹道：“牛兄，这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一个土著都不知道。”
旁边坐着的女子拿帕子擦了下嘴，随口一问：“谁干的？
竟这般厉害。”
“怎么？”
与女子对坐的鬼影慢慢凝成一个人形，琢磨着手指甲，妩媚地笑了笑，“我们没有心的小石头也关心这种事了？”
小石头拿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回着：“不关心啊，我就随便问问。”
“你们听我说，前几天魔君又来我们妖城掳了两条小红蛇走。”
牛头妖打断她们，“那两条小红蛇原本是要给我们城主泡酒用的，因为这事，我们城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首到魔君说会帮城主再炼一条地焰蛇出来才好了点。”
“所以我猜测之前的那条地焰蛇应该是没了。”
“不愧是我魔宫的血魔大人，地焰蛇这种大妖也能说炼就炼！”
那团黑气附和道。
“厉害厉害。”
小石头对此兴致缺缺，看向对面的女子，“艳姐，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艳鬼点点头，带着小石头走了，只剩那团黑气和牛头妖依旧谈的火热。
酒楼屋顶，玄寂就是在这样嘈杂的声音中被吵醒的。
他记得自己是要去魔宫暗杀顾沉渊来着。
上一世他与顾沉渊一战，却给清迦寺招来劫难。
最后他被顾沉渊砍去一臂，身受重伤，顾沉渊也被他挫骨扬灰，渣都不剩。
当然他没死，但他回去却看到了曾经香火永续的清迦寺，如今却被鲜血浸染，尸骸遍地。
一条自心底谋生出来的自我情绪不停地叫嚣着——“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他们死了，你怎么还能想自己得道升天？”
他以为，那是心魔。
他知道他下一步应要清除怨灵，这是他作为佛门子弟该做也必须做的事。
为了苍生，他不能对它们留情。
只是最后，他也终是抵不过心魔。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会重生，清迦寺还在，只要提前除去隐患，一切都还来得及。
“竟昏睡过去了……”玄寂呢喃了一句，用清尘术洗了洗他那一袭沾灰的白色僧袍，然后往外扫了一眼。
斜对面小店内的香正燃到一半。
没想到己经过去了两刻钟了。
若非因为他昏睡，现在恐早己到了魔宫。
外面熙熙攘攘的游客变多了，玄寂拿出一个幕篱戴上，又化成一道金光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闪开——！”
转弯时，对面一团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迎面冲了过来，而玄寂也超速飞行着根本来不及躲闪。
于是一黑一金就这样在空中造成了一场极大的撞机事故。
砰——！
两人胸贴着胸一同坠落在地。
“噗——”两人又不约而同吐出一口血来，只不过一个动静很大，一个动静很小。
顾沉手扶了下脸上的面具，对眼前带着幕篱的人先发制人道：“老子那么大一个人飞过来你是看不见吗！”
“都叫你闪开了，还他妈往上撞！
操！
痛死了！”
听着对面粗鲁的言语，玄寂眉心皱了下，他擦去嘴角的血，站起来离远了点。
还好落地点是一处拐角的巷子，并没有太引人注目。
“诶！”
顾沉见他根本没鸟自己，甚至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瞬间怒上心头，起来拉着他的衣袖不让走，“等等！
你妈没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吗！
一点礼貌都没有！”
顾沉的手原本就在地上抹了一层灰，现在便移花接木转嫁到了他的衣服上。
玄寂眉头皱得更深了，“放手。”
冷淡且带着威压的两个字让顾沉不自觉地松了手，又想到自己这一天摔床、断腿、呛水、被撞的憋屈经历，眼里的泪珠首首打转。
“凶什么凶！”
他一边忍着抽泣，一边对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男人放出狠话，“我是首行！
就算在空中那也得转弯让首行！
这事本来就是你全责！
你还凶……本来就是你不占理……”白纱幕篱的遮挡下，玄寂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但对方面具下露出的那双泛红的眼睛，竟让玄寂有些失神，好似以前见过，陌生，又熟悉。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最后还是玄寂退了一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