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凤眸弯起,眼尾都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水光,看着眼前石化的小影卫,只觉得比看任何一本账册都有意思百倍。
猫十三感觉自己快要原地蒸发了。
头顶残留的、属于少主手掌的温度和触感,像烙铁一样烫人。
胸前衣襟里还鼓囊囊地塞着惹祸的栗子糕和水囊,而几粒金黄的糕点碎屑,此刻正无比刺眼地粘在少主那件一看就价值连城的月白软缎前襟上,像是对他影卫生涯最大的嘲讽。
“少…少主……”猫十三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发紧,完全没了平日的清冷平稳,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崽发出的哀鸣。
他想请罪,想说“属下失职”,想说“任凭责罚”,可脑子里一片浆糊,舌头也像是打了结。
宫珏终于止住了笑,但眼底的笑意依旧浓得化不开。
他好整以暇地用手指轻轻弹掉胸前的几粒碎屑,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他上前一步,带着那种让猫十三头皮发麻的、充满探究意味的视线,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衣襟上。
“嗯?”
宫珏挑眉,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看来影五他们,给你准备了不少‘军需’?”
猫十三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或者说,是能让他再次社死的罪证)。
这个动作完全是本能的,带着一种小动物护食般的警惕,配上他那张爆红却强装镇定的脸,反差感强烈到令人发指。
“属…属下……”猫十三想解释,想说是兄长们硬塞的,但影卫的“义气”(以及对影五哥栗子糕手艺的微弱维护)让他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以备不时之需。”
“哦?
‘不时之需’?”
宫珏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他护着胸口的手臂,“比如,在守卫本少主时,用来偷袭本少主的衣服?”
猫十三:“……” (内心:求您别说了!
地缝在哪里?!
)看着小家伙窘迫得快要把头埋进地里的样子,宫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不再逗他,反而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在猫十三面前,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拿来。”
猫十三猛地抬头,那双因为羞耻而蒙上水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惊恐:“……什…什么?”
“赃物。”
宫珏言简意赅,下巴微抬点了点猫十三的衣襟,“栗子糕,还有别的什么?
都交出来。
守卫期间私藏零食,嗯?”
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带着无形的威压。
猫十三的小脸瞬间白了。
完了!
影五哥的爱心糕点保不住了!
还有六哥的蜂蜜水,九哥的软布……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影五哥哀怨的眼神。
在“影卫尊严”和“兄长情谊(以及零食)”之间,猫十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他抱着短刃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挣扎了足足五秒,在宫珏那带着笑意的、却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猫十三终于悲壮地、极其缓慢地、用一种仿佛在交出传国玉玺的沉重姿态,将手伸进了怀里。
首先掏出来的,是那个被压得有点变形的油纸包——影五的栗子糕。
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宫珏摊开的手掌上,动作带着万般不舍。
接着,是影六那个精致的小水囊——特制蜂蜜水。
放上去。
然后,是影九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软布。
放上去。
宫珏看着掌心迅速堆积起来的“赃物”,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小家伙,怀里是藏了个百宝袋吗?
他掂量了一下那包分量不小的栗子糕,挑眉:“影五倒是大方。”
猫十三垂着眼,不敢看那些即将被“充公”的宝贝,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兄长们…关心则乱。”
“关心?”
宫珏轻笑一声,随手将栗子糕和水囊放到旁边的书案上,只留下了那块软布。
他用指尖捻起软布一角,目光扫过猫十三因为紧张而微微沁出汗珠的鼻尖,“这个,倒是暂时不用充公。”
猫十三还没来得及为保住软布松口气,就听宫珏慢悠悠地补充道:“正好,本少主现在需要个笔架。”
笔架?
猫十三茫然地眨了眨眼。
书房里不是有上好的青玉笔架吗?
就在书案上。
宫珏仿佛没看见他的疑惑,将那方软布对折了一下,然后,在猫十三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极其自然地将这块叠好的软布……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正中央!
柔软的布料带着一丝凉意,压在发顶。
猫十三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股电流般的麻意瞬间从头顶窜到脚底板!
他下意识地想缩脖子,想躲开这莫名其妙又羞耻万分的“重负”。
“别动。”
宫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浓浓的笑意,“站好。
这就是你今日在书房最重要的任务——当本少主的笔架。”
猫十三:“!!!”
当…笔架?!
他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首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头顶那块软布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无声地***!
这简首比罚他去刷马厩还要屈辱!
影卫的尊严何在?!
他猫十三的一世英名(虽然还没建立起来)……宫珏却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满意的作品,后退一步,欣赏着眼前这“活体笔架”。
少年身形挺拔,站姿标准(虽然僵硬得像块铁板),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控诉、茫然和生无可恋的复杂情绪,而头顶那块方方正正的软布,更是为这幅画面增添了一种荒诞到极致的喜剧效果。
“嗯,不错。”
宫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走回书案后坐下,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高度合适,位置也正好。
比那冷冰冰的玉架子看着顺眼多了。”
说完,他竟真的将手中的紫毫笔,笔尖朝上,轻轻搁在了猫十三头顶那块软布上!
柔软的笔尖触碰到布料的瞬间,猫十三浑身又是一颤!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感觉……太奇怪了!
太羞耻了!
宫珏却像是没看见他的窘迫,开始气定神闲地继续批阅公文。
笔尖偶尔在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通过那支笔、那块布,清晰地传递到猫十三紧绷的头皮上,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痒意和存在感。
猫十三一动不敢动,像尊被点了穴的雕塑。
他只能努力瞪大眼睛(虽然视线己经因为羞愤而有些模糊),死死盯着宫珏书案上那盆无辜的文竹叶子,试图用意念将它们一片片数清楚,以此来转移那要命的头顶触感。
内心早己是狂风暴雨:影五哥!
六哥!
九哥!
你们害死我了!
少主他……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这笔……好痒……好想甩头……影七哥……救命……这任务我做不来……当笔架算哪门子守卫职责啊?!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一个被迫上岗的“活体笔架”那无声的、悲愤欲绝的内心咆哮。
阳光透过窗棂,暖洋洋地洒在书案上,也洒在角落那个头顶搁着笔、浑身僵硬、小脸通红、眼神绝望的小影卫身上,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无比和谐的……“主仆和谐办公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