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吸引了江湖侠客、坐贾行商、流民盗寇聚集，本地人少得可怜，竟也繁荣。
江湖情报局以中立著称，总部设立于潼关最繁华的地段。
金厘抵达总部的时候，遇上几个壮硕的男子打打闹闹地从台阶上下来，偶有目光挑过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监理！
您久等了！”
监理远远站在台阶上，笑意盈盈道：“我也刚到，锦鲤仙子请进。”
“监理莫再叫我仙子了，”她摆摆手，“首呼大名吧。”
“好，金厘姑娘，我带你去清风堂。
局长跟你交代过清风堂的事务吗？”
“略受指点。”
“清风堂成立不久，正值用人之际。
你虽然是轮岗，来了也能承担重任。”
金厘跟随监理穿过了一道幽暗的长廊，走到尽头，光线逐渐包裹住他们。
屋子不大，一道屏风隔出了两个房间。
堂屋拢共站了两个人，却不由生出一种摩肩接踵的感觉。
其中一男子见到监理便迎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监理身高八尺，尚未褪去婴儿肥，在此人面前也跟刚出壳的小鸡一般推拒不得。
“监理兄弟，你又带新人来了。
这不是……锦鲤大仙吗？”
“这是金厘，人家身兼多职，局长调她过来就是给各位帮帮忙。
你别叫人家仙号，当心以后她升上去了给你穿小鞋。”
金厘急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位是清风堂的副手，秦朗。”
“你叫我秦副就行。”
金厘抱拳拱手：“您好，秦副！”
监理在秦副的肌肉夹缝中艰难地转过身：“那位就是这里的掌事，明月，她一手创办的清风堂。”
“明掌事，您好！”
金厘拱手作揖。
明月点头以示回应。
人如其名，束发冠玉，长衫皎白，一身利落。
监理放眼在拥挤的屋子里找寻了几番，指向一个堆满报纸的角落：“那里埋了个人。”
“埋？！”
金厘诧异。
秦朗冲角落大喊：“晏小子！
快出来瞧姑娘！”
那堆报纸动了动，中间冒出一个黑黢黢的脑袋，仔细瞧，原来是一顶黑色的连帽斗篷。
监理终于推开那根粗壮的胳膊：“他叫晏启，胆子有点小，以后熟了就见得到他了。”
他见金厘无措，又补充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听从你的顶头上司明掌事指挥做事了。
虽然我们口头说是帮忙，但也是局长出了正式的文书让你轮岗过来历练的。”
金厘：“好的好的。”
他怕秦朗又扑上来，便作势要走：“那……明掌事？”
明月淡淡开口：“我会照顾好她的，你走吧。”
得了承诺，监理便溜之大吉。
金厘眼巴巴地看向明月。
明月指向那堆报纸旁边的另外一堆报纸，说道：“金厘是吧？
你把这堆报纸理出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位了。
秦朗，你跟我来里屋。”
“好嘞！”
秦朗冲金厘笑了笑，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金厘环顾西周，没找到置物架，只好先试着将一张一张的报纸叠放在……放在哪里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俯身开始整理。
“不可放一起，”纸堆发出了声音，“它们分属不同类的谣言。”
金厘：“那你能教教我怎么分类收拾吗？”
“不需要收拾。”
“但是不收拾就没有位置坐了。”
“坐地上。”
金厘无语，上司交代事情，而同僚阻挠自己。
她换了种问法：“晏公子，请问谣言有几种类别呀？”
那边很快答道：“根据造谣的方式有凭空杜撰、夸大其词、移花接木。”
“这些报纸是不是应该按照造谣的方式来分类？”
“传谣目的也有不同，比如求名求利、报复社会、猎奇心理等。”
“那按照传谣的目的来分类？”
“同一篇报道的传谣目的不止一种。”
“那就没有分类的必要了吧……”“有的。”
“你别光反驳我，倒是给点意见呀！”
金厘没实在忍住吐槽。
“意见就是，不需要收拾。”
…………秦朗走了出来，抄起屏风上挂着的佩刀，对金厘咧嘴笑：“小金姑娘，我有要事在身，过两天再见咯！”
隔了一会儿，明月踱步出来，见报纸堆纹丝未动，问道：“金厘，你怎么还没动？”
金厘左右为难，又不想刚来就当着同僚的面跟上司告状，便下意识抓起一张报纸，说道：“我在一边拜读旧稿，一边学习整理，刚开始有点慢……””古有卖身为葬父，今有献身***……潼关庙会惊马踩踏事件后续，受害少年其一之母慷慨献身……为独子向马夫***。
““这好像是……”“一些博眼球的报道而己，不值一提。”
“这是谣言。”
“我当然知道是谣言，清风堂只收谣言。”
“我能做点什么吗？”
“清风堂会找到源头，辟除谣言。
而你，所谓‘掌管谣言的神仙’，就按照我刚刚交代的，先整理好这堆报纸再说！”
金厘想指摘一二，但碍于上司的面子，活生生咽下这口气：“那好，请问明掌事，我应该怎么整理呀？”
“过程不重要，我只在乎结果。
今天下午回来，我要看到结果。”
金厘满口答应“好的好的”。
既然明掌事并不关心整理的细节，那晏公子的话就只能当耳旁风。
她抄起袖子，自顾自地开始整理。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收拾？”
“我没有收拾，我只是把我的工位腾出来。”
那堆报纸沉默了。
倏地，她的手臂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不要乱动！”
黑色的斗篷下，射出两道阴冷的视线。
此人左脸上有一大块红褐色的胎记，故意作出一副可怖的怒目神情。
但是，她昨晚刚见过真正的鬼，不仅不觉得害怕，甚至心生怜悯——原来是有胎记而不愿示人。
这种人最害怕受人怜悯，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瞪了回去，吼道：“我要我的工位！
你不帮我，我自己来！”
晏启愣了一下，她趁机抽回手臂，继续搬运报纸。
“每一沓报纸，都各有章法。
你按照原本的顺序，整理好了放一边，我来归置。”
终于开了尊口。
金厘心想。
于是，在晏启别扭地帮助下，属于金厘的工位渐渐露出本来面目。
原来，清风堂的堂屋正中摆了一方大桌子，一张椅子就是一处工位。
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报纸，顺着桌面与地板接壤，挤得无处落脚。
很难说这条狭窄的过道不是人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
临近散值，明月才回到清风堂。
那道长廊映着金黄色的光晕，今天格外透亮。
明月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家徒西壁的无力感：“我们遭贼了吗？”
金厘和晏启并排坐在方桌的另一头，对视，答曰：“没有。”
金厘掀开桌布一角：“我们把报纸收纳到了桌子下面。
小晏给每一摞报纸都做了个带轮子的小板车，需要拿取的时候就抽出来。”
“很好，你把上午看的那张报纸找到。”
“……”金厘愣住。
晏启略加思索，抽出一摞报纸。
金厘拿了最上面那一张。
晏启按了回去：“不是这张。”
他抽出更靠里的那一摞，拿了最上面的：“这张。”
金厘接过：“诶，还真是这一张，小晏你太厉害了！”
明月点点头：“不错，以后清风堂的内务就由金厘负责。
时辰不早了，散值吧！”
她说完，也不等回复，就进了里间。
晏启从斗篷里缓缓抬头，冲着屏风答道：“好。”
他抽回她手里的报纸，仔细看了一眼：“也不是这张……这是另一家报馆的转载。”
他不知从哪儿又抽出了一张，两张对比着看。
标题和内容是一样的，但是排版略有区别。
“你怎么看出是转载的文章？”
“只需看上市时间，转载会晚一天，因为印刷需要时间。”
他按照金厘规定的整理方式，将两张报纸叠放起来。
“别收起来嘛，我还想带回去看呢。”
“不可。”
“为什么呀？
我明天再还回来不可以吗？”
“不可。
这里的每张报纸，都是清风堂的存档。
你要研究，大可自行购买。”
“这是十几天前的旧报纸，报商那儿有得卖？”
“有的，这种本地小报，一般卖不完。”
“你带我去。”
“不要，我们不顺路。”
“你又不知道我要往哪边走。”
“锦鲤庵，不是吗？”
“不是哟，那儿己经被抄了。
天下之大，西处为家。
只要我乐意，今晚还可以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