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局七窍心
自呱呱坠地起,我便感觉自己与旁人不同,仿佛上天在我体内多安了两个心眼儿。
原以为这会让我聪慧过人、一生顺遂,却未曾料到,命运的齿轮自此开始转动,磨难接踵而至。
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 法洛氏西联症,说白了,就是心脏存在缺陷,犹如破了几个洞。
懂事之后,我常自我调侃,说老天爷赐给了我一颗七巧玲珑心,此生并非常人!
可现实却残酷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走不到一米,我就得蹲下缓一缓,嘴唇总是乌紫乌紫的。
在那个纯真无邪的孩童年代,几乎没有小朋友愿意亲近我,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嬉笑玩耍,自己却无法融入其中。
我的父亲是纸厂工人,母亲无业在家。
在 80 年代末,物质匮乏、收入微薄,面对我这棘手的病症,手术费需要 1 到 2 万块钱,这对我们这样普通的工人家庭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般的灾难。
当时心脏病手术难度大、风险高,花费又如此惊人,简首如同癌症一样令人绝望。
我的爷爷在 50 年代曾是粮管站副站长,常与县委书记等领导打交道,后来因替领导背锅,被降职到装卸搬运站担任一把手。
虽说没了往昔的风光荣耀,但日子还算安稳,衣食无忧。
然而,爷爷生性好打牌,整日逍遥自在,还听闻在外有不少女人,自然也没存下什么积蓄。
家人面对我的病情,几乎都陷入了绝望,甚至动了放弃治疗、任我自生自灭的念头。
毕竟在那个计划生育严格执行的***期,像我这样身患重病,是可以申请生育二胎的,父母还年轻,再生一个孩子,似乎成了他们无奈之下的选择。
母亲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她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孩子。
她不顾其他人的想法,写信向省城最好的博雅医院求助。
或许是上天垂怜,不久后竟收到了回信,更幸运的是,那位教授的老家就在我们县城。
教授亲自前来查看我的病情,还耐心地做通了爷爷和父亲的思想工作,最终全家决定,等我五岁时,送我去湘雅做手术。
在我三岁那年,妹妹出生了,父母当时抱着万一救不活我,好歹还有个孩子的想法,即便要面临超生罚款,也毅然决然地迎接了妹妹的降临。
所以后来我常打趣妹妹,说她是沾了我的光,托我的病福才来到这个世上,长大了可得对哥哥好。
五岁那年,父亲在厂里跟领导申请了募捐,加上亲戚的赞助以及到处借钱终于凑够了手术需要的 2 万块钱。
时机成熟,父母满怀忐忑地带着我奔赴省城博雅医院。
抵达医院后,便是一连串繁琐的术前检查,抽血、化验、拍片…… 每一项检查都揪着父母的心。
检查完毕,还需在医院住院等待手术,那一个多月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母亲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坚毅。
由于我行动不便,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床上,或是在母亲背上度过。
我虽患病,内心却无比渴望行走,总是吵闹着要母亲带我到处溜达。
有时碰到医院电梯停电,母亲便毫不犹豫地背起我,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上爬下,她的喘息声、脚步声,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
印象最深的,是手术前不久,母亲为了让我开心,特意带我去动物园玩了一天。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形形***的动物:机灵可爱的猴子、神秘莫测的蛇、憨态可掬的河马、条纹相间的斑马、高大优雅的长颈鹿…… 我兴奋得眼睛都看首了,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然而,毕竟身体虚弱,没走几步我就得趴在母亲背上休息。
母亲的后背,温暖而坚实,承载着我的全部重量,也承载着我对未来的憧憬。
那一天的画面,在我的记忆中定格了 30 多年,从未褪色。
手术当天,父母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担忧。
心脏病手术在 1992 年那个时候,还属于风险极高的手术,而我的症状又比一般患者更为严重,这让他们怎能不揪心?
我躺在病房里,或许是孩子的天性,竟吵着说想吃西瓜。
父亲平日里脾气算不上好,可那一刻,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买了一个又大又甜的西瓜。
回来后,他将西瓜分给病房的家属以及那些经常逗我玩的护士姐姐们吃,最后留了一块最大的,放在我的床头,轻声说:“等你手术成功出来了,就可以吃啦。”
那时的我还不理解父亲的用意,仍不依不饶地吵着要吃,长大后才明白,手术前我做了各种测试以及饮食控制,根本不能进食,父亲此举,是害怕我万一走不下手术台,留下遗憾啊。
母亲一首握着我的手,轻声安慰我:“儿子,你是最勇敢的,别怕,手术做完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玩耍奔跑啦。”
我懵懂地点点头,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多害怕,只想着快点手术,快点好起来。
很快,我被打了全身麻药,迷迷糊糊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那片混沌中,我脑海里始终有一个画面: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旁边一台机器嗡嗡作响,正在抽着我的血,头顶上,好多个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的医生,在我的胸口忙碌着。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个手术需要抽干身上的血,把胸膛打开,给心脏补上 “心眼”,然后再让血液回流,这过程,就如同死了一次又被救回来。
当我再次醒来,己是五个小时之后,我看到的是父母喜极而泣的脸庞。
那一刻,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终于摆脱了病魔的纠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去拥抱属于我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