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会说话的青铜鼎
空气中飘浮着一丝淡淡的灰尘气息,混着陈年木料与金属锈味。
陈墨把保安帽檐压到眉眼,左手捏着手电筒,右手插在制服口袋里晃悠——这是他值夜班的标准姿势,看着像偷懒,实则每经过展柜都要扫一眼玻璃封条。
指尖偶尔擦过冰冷的展柜边沿,像是确认某种仪式般的存在。
“陈墨!”
后颈突然被拍了一掌,他差点蹦起来,耳膜一阵嗡鸣。
转头看见老吴叼着半根烟,保安服领口大敞,露出胸口褪色的猛虎刺青。
那股熟悉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汗渍与皮革的气息。
这位干了二十年的保安队长正瞪着他:“又摸鱼?
刚才三楼瓷器区有游客找你帮忙拍合照,你倒好,蹲展柜前研究青铜鼎纹?”
陈墨挠了挠后脑勺,笑出虎牙:“吴队,我这哪是摸鱼?
您忘啦,上个月那尊明代玉壶春瓶的封条松了,不就是我巡逻时发现的?”
他指了指身后最里侧的展柜,玻璃映着冷光,里面端放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饕餮纹在射灯下泛着幽光,仿佛随时会睁开双眼。
老吴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语气软了些:“行吧行吧,你小子对这些破铜烂铁的执念我懂。”
他抽了口烟,火星在暗处明灭,带着轻微的“嘶”声,“但别过了十二点还在展厅晃,上个月隔壁馆闹贼的事忘了?”
陈墨应了声,等老吴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慢悠悠踱到青铜鼎前。
指尖隔着玻璃轻轻敲了敲——这是他两年来养成的习惯。
触感冰凉而坚硬,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召唤。
父母失踪前总说“青铜器有灵”,那时候他才十二岁,被爸爸抱在怀里看鼎纹,妈妈举着放大镜,三个人的影子叠在展柜玻璃上,像幅暖融融的画。
那时的灯光也是这样柔和,空气中还有妈妈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墨哥!”
清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墨转身,看见林小满抱着一摞书站在展厅门口。
小姑娘是博物馆的实习讲解员,齐耳短发被空调吹得翘了几缕,怀里那本《上古器物考》封皮磨得起了毛边——他认得,这是自己放在保安室的旧书。
“给。”
林小满把书塞到他手里,耳尖有点红,“我借了本新的《商周礼器研究》,这本……你留着看吧。”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对了,那鼎上的铭文,我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陈墨翻到夹着便签的那页,泛黄的纸角写着行小字:“饕餮纹鼎铭文拓本对比”。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书中夹着张便利贴,字迹娟秀:“这鼎上的铭文,我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心跳莫名加快。
他想起十岁那年的夏夜,父母蹲在这尊鼎前,妈妈用钢笔在笔记本上速记,爸爸压低声音说:“你看这里,纹路走向像不像……嘘,小墨在呢。”
妈妈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那晚的风很轻,带着草叶的清香,月光洒在青铜器上,仿佛它们也在静静聆听。
午夜十二点,陈墨换班后没回保安室。
他抱着那本书,借着检修线路的由头又来到青铜鼎前。
展柜钥匙挂在他脖子上,这是老吴特批的——毕竟全馆保安里,只有他能背出所有展品的年代、重量和纹路细节。
金属钥匙贴着皮肤,微微发凉,像某种提醒。
“咔嗒”,玻璃柜打开的瞬间,冷冽的青铜气息涌出来,夹杂着尘埃与岁月的味道。
陈墨打着手电凑近,鼎腹的饕餮纹在光线下呈现出细密的凹凸,指尖抚过时有种奇异的触感,像是抚摸一块古老的记忆石碑。
他顺着纹路摸索,突然指尖触到一道极浅的裂痕——不是人为磕碰,倒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裂的。
那裂痕边缘异常光滑,甚至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如同深海中沉睡的眼睛。
“任务启动……”低沉的呢喃突然炸响在脑海里,陈墨浑身一震,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踉跄后退两步,撞在展柜上,抬头时却见半透明的蓝色光幕浮现在眼前,字体是古朴的篆隶:天枢任务簿主线任务:调查父母失踪真相(未激活)支线任务:查明青铜鼎铭文异常(进行中)提示:触碰异常源可获取更多信息“系统?”
陈墨喉结动了动,伸手去碰那光幕。
指尖穿了过去,但脑海里又响起机械音:“检测到宿主契合度87%,任务簿正式绑定。
失败惩罚:随机削弱宿主基础属性(时效三天)。”
他深吸三口气,背靠着展柜缓缓蹲下。
手机屏幕亮起,两点十七分,监控室的红灯在走廊尽头明灭——老吴应该在打盹。
远处传来轻微的电流声,还有通风系统的嗡鸣,让整个空间显得愈发空旷与寂静。
陈墨摸出林小满的书,翻到铭文拓本页,又抬头对比鼎身。
“这里!”
他屏住呼吸。
鼎底最隐蔽的折角处,一道极细的刻痕里,隐约能拼出两个字母:C、M。
是陈默、孟秋的首字母!
妈妈姓孟,爸爸单名一个默,当年他们总说“沉默是金”,连结婚戒指都刻着CM。
那一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关于名字缩写的游戏,那些藏在鼎纹里的小秘密,原来都不是巧合。
“他们没死……”阴寒气息突然顺着指尖窜进血脉,陈墨浑身剧颤。
他看见鼎中浮起半透明的影子,像团被揉碎的雾,却清晰地在他耳边说:“他们在等你……砰!”
陈墨踉跄着跌坐在地,额头的冷汗滴在地砖上,发出细微的“滋”声。
远处监控室传来老吴的吆喝:“墨子!
你那边动静怎么回事?”
他慌忙把书塞进怀里,手忙脚乱去捡手电筒,却瞥见青铜鼎的裂痕里,有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就……就摔了个手电筒!”
陈墨扯着嗓子应了声,声音发颤。
他站起身时,任务簿光幕再次浮现,支线任务进度条跳到了30%。
凌晨五点,陈墨坐在保安室的折叠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户外的天光刚泛起鱼肚白,他摸出怀里的《上古器物考》,便利贴还夹在那页——林小满的字迹被他反复摩挲,有点发皱。
纸张边缘己经有些卷曲,带着温度与情绪的痕迹。
“铭文异常……CM……”他低声念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缓慢却坚定。
老吴端着保温杯进来时,正看见他盯着空气比比划划,皱眉道:“昨晚没睡?
瞧你这黑眼圈,跟被鬼掐了似的。”
陈墨扯出个笑,没接话。
他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父母的旧照——那是他十二岁生日,一家三口在这尊青铜鼎前拍的。
照片里妈妈的手搭在鼎上,指尖位置,正好对着那道裂痕。
窗外传来清洁工的扫地声,陈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里还残留着触碰鼎身时的凉意,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他的神经。
“今天休班。”
老吴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去补个觉吧,别总琢磨那些破铜烂铁。”
陈墨应了,却没动。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任务簿的光幕在视网膜上若隐若现。
支线任务进度条又涨了5%,提示栏跳出新字:“宿主与异常源接触时间增加,可尝试夜间单独靠近。”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那串金属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们没死。”
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句梦话,却在空荡荡的保安室里撞出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