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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是泼墨画里的急笔,檐角滴落的水珠还未在青石板上砸出坑洼,铅灰色的云幕己被风撕开道金口子。

林晚芙蹲在泛着青苔的黑泥地上,指尖掐住一株马齿苋的嫩芽,那翡翠般的叶片上凝着露珠,像谁不小心揉碎了的晨霜。

她仰起脸时,碎金似的阳光正穿过云层,将远处渔村的炊烟镀成金丝 —— 那炊烟如丝绦般袅袅升起,与湖面上乳白的薄雾缠绵交织,倒像是谁家新嫁娘的披帛散在了水墨绢上。

"晚芙囡!

饭镬都滚出香了哟 ——" 舅母的声音从巷口飘来,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尾音颤,像春日里衔泥的燕子掠过水面,"再磨磨蹭蹭,鱼汤可要凝成冻啦!

""就来咯!

" 她扬声应着,巴掌在粗布裙摆上蹭掉泥星子,竹篮里的荠菜、马齿苋堆得冒了尖,湿哒哒的叶片间还沾着几星暗红的泥土,像撒了把碎落的红豆。

这所谓的 "家",不过是舅母用芦苇和茅草搭在渔村最边缘的栖身之所。

三年光阴流转,屋檐下的茅草早己被风雨浸成褐黄色,唯有堂屋梁上挂着的干艾草,还留着几分苦香。

林晚芙低头跨过门槛时,木柱上一道浅浅的刻痕划过眼帘 —— 那是十二岁生辰时哥哥比着她的身高刻下的印记,如今她己高出那道痕指节有余,哥哥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

记忆的闸门总在不经意间被撬开。

她仍记得那个溽热的夏夜,父亲从县衙带回的酥皮点心还盛在描金漆盒里,母亲用桃木梳给她绾双螺髻,篦齿划过发丝时带起细碎的痒。

哥哥神神秘秘地背着手,掌心摊开时,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翠鸟卧在他布满薄茧的手心 —— 鸟喙微翘,尾羽用朱砂点了红,连翅膀上的纹理都刻得清清楚楚。

"芙儿你瞧,这是照着湖东芦苇荡里的小翠鸟刻的,"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等哥学会做机关鸟,就能让它真的扑棱翅膀了。

"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响起擂鼓般的脚步声。

"林大人!

林大人不好了 ——" 家丁的喊声破了夜的宁静,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父亲手里的茶盏 "哐当" 落地,青瓷碎片溅在青砖上,那声响至今仍在她梦魇里反复回响。

他转身时,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眉骨突突跳着青筋:"带孩子们从后门走!

"母亲的指尖冰凉如霜,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哥哥却突然挣开母亲的手,腰侧那柄未开刃的木剑随着动作晃出虚影:"我去帮爹!

" 母亲的呼喊被淹没在兵器交击的铿锵声里,林晚芙只记得自己被塞进地窖时,头顶的木板缝隙漏下豆大的光尘,像谁在天上撒了一把盐。

地窖里的霉味混着泥土腥气往鼻腔里钻,她数着木板缝隙外透进的光丝,听着地面上逐渐模糊的声响 —— 金属碰撞声如裂帛般刺耳,混着人喊马嘶,还有一声极轻的、像什么东西倒地的闷响。

不知过了多久,木板被轻轻叩击,舅母带着哭腔的声音漏进来:"芙儿?

我的芙儿... 是舅母啊..."重见天光时,院子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被血水浸得发黏。

舅母死死捂住她的眼睛,可她还是从指缝间看见了 —— 墙根下那滩暗红的痕迹,像谁打翻了陈年的葡萄酒,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纹路。

"他们说你爹贪了官银..." 舅母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温热的泪水滴在她后颈,"可我不信啊... 你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此刻的茅草屋里,煤油灯的光晕在泥墙上晃出暖黄的涟漪。

舅母将一筷肥美的鲈鱼腹肉夹进她碗里,鱼汤上漂浮的油花映着灯光,像撒了把碎金子。

"尝尝看,今晨刚从湖里网的,鳃帮子还扑棱呢。

" 她话音刚落,突然压低了声音,眼角的皱纹因紧张而蹙起,"芙儿,今晌村头来了几个外乡人,瞧穿着打扮不像打鱼的,倒问起三年前... 问起你家的事。

"林晚芙握着汤勺的手猛地一滞,滚烫的鱼汤溅在虎口,烫出细密的红点。

她低头看向怀中那本磨得起毛边的《百草集》,泛黄的纸页间除了工笔绘制的药草图谱,还有些用朱砂勾勒的奇怪纹路 —— 那些交织的弧线和齿轮状的图案,母亲曾说是祖上传下的机关术残篇,说等她再长大些,便教她破解其中的玄机。

"许是冲着这个来的。

" 她指尖划过书页上某个形似锁扣的符号,话音未落,屋外突然响起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

舅母 "噗" 地吹灭油灯,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擂鼓。

林晚芙摸出床底的短刀,木柄上还留着哥哥掌心的温度,刀刃贴着腰侧时,她听见那些脚步声在窗棂外徘徊片刻,又渐渐向湖边远去,像一群夜行的狼,在黑暗中寻觅着猎物的踪迹。

次日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湖面。

林晚芙踩着带露的草叶走向药田,村童们远远见了她便一哄而散,碎碎念着 "灾星"、"克亲的祸水"。

唯有老郎中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竹制的烟杆在指间转着圈:"丫头今儿采着好东西了?

" 她摸出布袋里的铁皮石斛,那饱满的茎秆泛着青碧色的光,像淬了露水的翡翠。

"想跟您学把脉。

" 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老郎中布满皱纹的手上。

老人愣了愣,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女娃娃学这个做什么?

将来总要嫁人的。

""我想救人。

"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像初春石缝里钻出的草芽。

老郎中望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岁月的尘埃:"你娘年轻时... 也总说这话。

"雨声是在三更天骤然响起的,起初是淅淅沥沥,后来便成了瓢泼之势,砸在茅草屋顶上如同万马奔腾。

林晚芙正就着豆油灯看《百草集》,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 不是风声,不是雨声,是那种淬了冰的、带着杀意的响动。

她刚唤了声 "舅母",就见木门 "砰" 地被撞开,雨水裹挟着寒风灌了进来,舅母跌跌撞撞地扑进屋里,胸口那片刺目的红在昏暗光线下像朵燃烧的罂粟花。

"跑... 往东边跑..." 舅母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拿着这个... 你爹留下的..." 一块冰凉的玉佩塞进她掌心,上面刻着的符号在灯火下泛着幽光 —— 正是父亲书房镇纸上那个似蝶非蝶的纹路。

"去找... 沈家... 在..." 舅母的话音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雨幕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留下一圈圈迅速淡去的涟漪。

林晚芙背着药箱翻出后窗时,雨水顺着额发糊了满脸。

她回头望了眼那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黑衣人正持着明晃晃的刀闯进门去,刀刃反射的冷光刺破雨幕,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玉佩在掌心烫得惊人,那道神秘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皮肤上烙下一道灼热的印记。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湖面上,溅起无数银亮的水花。

她不知道 "沈家" 在何方,不知道那个 "沈" 字后面藏着怎样的秘密,只知道脚下的路必须走下去 —— 为了地窖里那声未说完的呼唤,为了茅草屋里逐渐冰冷的体温,也为了那些被血色掩盖的真相,她必须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间,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掌心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在雨幕中映出淡青色的微光,像一颗坠落人间的星辰,指引着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