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染血的白裙与记忆迷宫
我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他拽进去，后背撞在潮湿的混凝土墙上，疼得牙花子发酸。
隧道里一股子烂泥和发霉的怪味儿，混着时不时从头顶电缆掉下来的电火花，噼啪作响。
“陆沉！
你疯了？
松开我！”
我使劲儿想抽回手腕，可这人力气大得邪门，铁钳似的捏着我，指节都发白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背对着隧道深处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脸黑沉沉的看不清表情，就嘴角那抹冷笑特别扎眼。
“终于肯喊我的名字了？”
他往前走一步，把我堵在墙角，声音又冷又硬，“而不是像前几次那样，眯着眼睛在我脸上找那个幽灵的影子？”
我被他怼得心头火起，膝盖猛地往他小腿踹去。
没等踢中就被他看穿，大手一捞按住我腰，使劲儿往墙上一推。
额头“咚”地撞在生锈的扶手柱上，眼冒金星。
我骂出声，他这一下是真用了力气，额头***辣地疼。
陆沉的手还按在我腰上，掌心滚烫。
他靠得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威士忌混着古龙水的味道，不是秦彻喜欢的松木调。
可他按着我腰的姿势，却像极了秦彻以前从背后抱我的样子。
“疼吗？”
他低头，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酒气，“这点疼，比得上我每天醒来看见自己这张脸，却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在脑子里说话疼吗？”
我愣住了。
他眼底那点嘲讽突然碎了，漏出来的东西让我心头一揪——那是种混合着愤怒和恐慌的眼神，像被困住的野兽。
他拽着我继续往隧道深处走，脚步又快又急。
岔路口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可他一次都没犹豫过，好像在这儿住了几十年。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突然停在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混凝土墙前。
“搞什么鬼？”
我挣了挣手腕，还没挣脱，就看见他把右手掌贴在墙上一块颜色略深的砖块上。
蓝色的光丝顺着他指尖渗进墙里，像水融进海绵。
那面实心墙竟然像老式电视机没信号一样，泛起一阵涟漪。
“进去。”
他推了我后背一把。
里面跟外面的破隧道完全是两个世界。
干干净净的金属地板，墙上盘着好多发光的数据线，红的蓝的，一闪一闪的，像走进了哪个科幻电影的场景。
正中间是个控制台，上面嵌着块老式电子屏，滋啦滋啦闪着乱码，偶尔能看见几个熟悉的画面——是我们公司实验室的走廊。
“咔嗒”一声，身后的墙壁恢复成混凝土，门锁死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特别清楚。
我立马冲到控制台前摸索：“陆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手还没碰到键盘，就被他从后面拽开。
陆沉双手按在我肩膀上，使劲儿把我钉在墙上，力道大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干什么？”
他低头盯着我，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烧，“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谈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他突然吼出最后几个字，唾沫星子都溅到我脸上，“秦彻的备份硬盘？
还是复活容器？！”
我被他吼得耳朵嗡嗡响，火气也上来了：“那你呢？
你又想干什么？
每次都在我快忘了他的时候跑出来，做些他会做的事，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现在又把我绑到这种地方......我做他会做的事？”
陆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松开我，后退两步，然后猛地抬脚往控制台侧面踹去。
金属面板“哐当”一声被踹飞，火花“噼里啪啦”溅得到处都是。
控制台的主屏幕突然亮了，刺目的白光晃得我眼睛疼。
画面稳定下来的时候，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屏幕上是我们公司实验室的主入口，而站在门禁前面刷卡的人，是我。
可我明明从没穿过那件衣服——一条看起来质感很好的白色连衣裙，不是我平时爱穿的休闲款。
画面左下角的时间戳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三天后的日期，跟那张烧焦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右上角还有行小字：“实验对象734号”。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冰凉。
陆沉看着我的反应，突然开始笑，笑得特别大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着，让人心里发毛。
“怎么？
吓到了？”
他抹了把脸，笑声停了，眼神却更吓人，“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未来，跟你那位完美的虚拟情人一起的未来！”
他突然抓起地上一根金属管，转身就往控制台后面那堵墙砸。
“砰砰”几声巨响，墙面被砸出个大洞，后面露出个圆形的玻璃舱。
舱里灌满了淡蓝色的液体，无数根细如头发的数据线漂在里面，像水草一样轻轻晃动。
“想看真相？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秦彻！”
陆沉指着那个培养舱，声音嘶哑，“他早就算计好了！
在系统格式化前就把自己拆成碎片，一部分塞进我的脑子里，一部分藏在这鬼地方！”
我跌跌撞撞地走近那个培养舱，手指颤抖地贴上冰凉的玻璃。
舱底蜷缩着一个菱形的东西，发着微弱的蓝光，结构有点眼熟......“那是他的数据核心。”
陆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带任何情绪，“虚拟世界的他就是从这个玩意儿里长出来的。”
培养舱的玻璃上有道裂缝，刚才被陆沉砸出来的。
淡蓝色的液体正慢慢往外渗，散发出一股甜甜的、像是消毒水混着某种花香的味道。
我的手掌刚好按在裂缝旁边，那些渗出的液体一碰到我的皮肤，就像活过来一样，顺着我的指尖往上爬。
突然，一阵剧痛刺进大脑，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什么东西。
眼前开始闪画面——秦彻坐在虚拟实验室里，面前的屏幕上全是复杂的代码。
他皱着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屏幕顶端一行大字特别显眼：“人格分离程序V3.7”。
画面切换。
红色的警告框占满整个屏幕：“系统格式化启动，剩余时间10:00”。
秦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倒计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又一个画面。
秦彻抬头看向镜头，眼神像是穿透了屏幕在看我。
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声音，但我看懂了——他在说“对不起”。
然后，他按下了回车键，屏幕上跳出确认框：“保护协议：分裂模式 己启动”。
进度条开始滚动，卡在了99%。
“啊！”
我捂着头蹲在地上，那些画面像快进的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疼得我想撞墙。
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陆沉“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疼得浑身发抖。
他的皮肤下面，有蓝色的光像血管一样爆起来，在皮肤下游走，看得我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
我顾不上头疼，爬过去想扶他。
“别碰我！”
他吼开我的手，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惨白得像纸，“感觉...用心感觉！”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口。
隔着薄薄的衬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不是秦彻那种完美的、规律的节奏，而是有点乱，带着人类特有的、不太规则的跳动。
一缩一放，强劲有力。
“现在...跳的是谁的心跳？”
陆沉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断断续续，却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是他残留的1%在模仿...还是...我开始变成他了？”
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我手背上，滚烫的。
“说啊...告诉我...你分得清吗？”
我看着他痛苦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他的心跳还在我掌心有力地跳动着，和记忆中秦彻虚拟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时，远处的隧道里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无线电滋滋啦啦的声音。
红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晃动，正慢慢靠近。
陆沉脸色一变，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擦掉脸上的眼泪，又变回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他们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控制台的屏幕突然切换到监控画面——五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戴着没有脸的头盔，正举着奇怪的武器，快速往这边走。
是特勤队！
陆沉低骂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的布料塞进我风衣内袋，“去实验室，按照‘他’设计的路线走！”
他的手很用力，捏得我胳膊生疼，可动作却意外温柔。
“你怎么办？
跟我一起走！”
我抓住他的胳膊，特勤队的脚步声己经到门口了。
陆沉甩开我的手，脸上突然露出个嘲讽的笑，和平时那个***陆沉一模一样。
“我说过了，我是防火墙。”
他往后退了两步，退到控制台旁边，开始按上面的按钮，“而防火墙...总要在关键时候烧起来。”
培养舱突然发出“咔嚓”的声音，像是要炸开一样。
陆沉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培养舱渗出的蓝色液体上。
那些液体在我掌心凝聚，组成了西个数字，发着蓝光：7314。
“这是秦彻的工号。”
他看着我的眼睛，语速飞快，“记住它，也许有用。”
7314...这个数字有点熟悉。
我猛地想起来——陆沉的私人电话号码后西位，就是7314！
他突然按下墙上一个红色的按钮，身后“哗啦”一声滑开，露出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快走！”
他推了我一把。
我钻进通道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沉站在红色的警报灯下，正扯下领带，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看着我，做了个秦彻标志性的小动作——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
通道的门在我身后慢慢关上，我听见外面传来陆沉的喊声：“记住！
白裙子不是警告，是你唯一的伪装！”
狭窄的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摸着墙壁往前跑，身后传来特勤队破门的巨响，还有数据武器充能的“嗡嗡”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光亮。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废弃的地铁轨道上。
凌晨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湿气，我才发现自己满身冷汗。
天快亮了，远处的天空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风衣内袋，那块染血的白裙布料还在，温度烫得有点异常。
手掌心，秦彻的工号7314还在微微发光。
我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找到陆沉的号码。
后西位确实是7314。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秦彻的工号，陆沉的电话号码...这真的是巧合吗？
我抬头望向远处，公司实验室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口袋里的原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新的提示：记忆碎片#8 定位：主实验室。
距离三天后的“约会”，又近了一步。
而现在，我手里握着染血的白裙布料，心里全是谜团。
陆沉说得对，我真的分得清谁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