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蛰伏的毒牙
楚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雨夜的喧嚣和三位顶级美人周身无形的气场屏障。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一种从深渊最底层爬上来后、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的疯狂。
空气彻底凝固了。
雨水敲打铁皮屋顶的“噼啪”声,此刻显得无比刺耳。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在楚风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正无声地伸展着爪牙。
林薇那双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细微的裂纹。
那并非恐惧,而是极度的错愕,以及被蝼蚁挑衅权威后本能升腾起的、冰冷的怒意。
她捏着仅剩的半张并购协议边缘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看着楚风,眼神不再是纯粹的评估,而是像在看一个突然失心疯的疯子,一个不知死活、自取灭亡的蠢货。
苏晚的反应则更为首接。
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里,媚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冒犯的、***裸的冰冷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她精心描画的唇紧抿,勾勒出极度不悦的弧度。
那张被撕碎的“合作意向书”碎片还飘落在她脚边,像是对她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和诱惑力的无情嘲讽。
她盯着楚风,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连同皮肉一起剜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是唐心。
宽大的卫衣帽子依旧遮着她的表情,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唇。
在楚风说出那惊人之语的瞬间,她的唇线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天真的平静。
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楚风,帽檐下的阴影仿佛深潭,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翻涌的情绪。
死寂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林薇唇间溢出。
她甚至没有再看楚风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亵渎。
她只是优雅地、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傲慢,将被撕毁的协议残片随手丢在地上,就像丢弃一张无用的废纸。
她理了理自己昂贵大衣的领口,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路边野狗的一次无意义狂吠。
“楚风,”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如同冰面撞击的质感,却比之前更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意味,“你浪费了深蓝,也是浪费了你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手中的黑色长柄雨伞在地面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嗒”声,如同法官落下的法槌。
“这个泥潭,你爬不出来,也……不配出来了。”
说完,她没有任何留恋,转身,高跟鞋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冷漠的“哒、哒”声,径首走向楼道深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那股属于金融女王的强大冰冷气场也随之抽离,却在空气中留下更深的寒意。
苏晚看着林薇离去的背影,又转回头,目光重新锁定在楚风脸上。
她脸上那被冒犯的冰冷怒意并未消失,反而沉淀下来,混合着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东西——一种被激起的、带着毁灭欲的好奇心。
“有意思……”苏晚的红唇缓缓勾起,这次的笑容不再有丝毫媚意,只剩下冰冷的、如同蛇类锁定猎物般的残忍兴味。
“楚风哥哥,三年不见,骨头倒是硬了不少嘛。”
她踩着那双能杀人的高跟鞋,又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楚风身上,那股混合着高级香水与危险气息的味道再次强势地包裹住他。
“你以为撕了张纸,就能改变什么?
就能抹掉你像条狗一样在这里啃了三年泡面的事实?”
她涂着蔻丹的指尖,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轻轻戳了戳楚风洗得发硬、甚至有些硌手的胸膛。
“让我跪着求你?”
苏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楚风最深的伤口,“好啊,我等着。
等你被李瘸子那些人打断腿,像条真正的丧家犬一样爬到我脚边的时候,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施舍你一点怜悯。”
她说完,发出一串带着浓浓恶意的、银铃般的轻笑,眼神却冰冷刺骨。
她不再停留,如同摇曳的罂粟花,带着一身危险的气息,转身,高跟鞋踩过地上的泡面碎屑和纸屑,摇曳生姿地离开了。
楼道里残留着她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现在,只剩下楚风和那个穿着宽大卫衣、帽檐压得低低的唐心。
楚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带给他的未知感和危险感,丝毫不亚于前面两位。
唐心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微微歪着头,似乎在“看”着楚风,又似乎在“看”着他身后那间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破屋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就在楚风以为她也会像林薇和苏晚一样,留下几句冰冷或恶毒的话然后离开时,唐心却有了动作。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不是指向楚风,而是伸进了自己宽大的卫衣口袋。
摸索了一下,她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契约,不是武器。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编织的、造型古朴奇特的绳结。
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又像一个微缩的、复杂的迷宫。
红绳的颜色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沉。
唐心捏着那个小小的红绳结,向前一步,递到了楚风面前。
她的动作很随意,仿佛只是递出一颗糖果。
楚风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戒备。
“拿着。”
唐心的声音依旧清脆,带着点稚气,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三天后,城西,老钢铁厂遗址,午夜零点。”
她顿了顿,帽檐下似乎有目光闪动了一下,“一个人来。
带上它。”
她并没有解释这绳结的用途,也没有说明去那里做什么。
仿佛这只是一个无需解释的约定。
“为什么?”
楚风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
唐心似乎轻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因为……我觉得你的‘新游戏’,可能会需要一点……不一样的‘玩具’?”
她的语气带着点天真的困惑,又仿佛洞悉一切。
“而且,”她补充道,声音更轻了些,“你现在看起来,比刚才撕纸的时候,更需要它。”
她指的是楚风此刻依旧苍白憔悴的脸色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疲惫。
说完,她不等楚风再问,首接将那个小小的红绳结塞进了楚风虚握着的、还残留着方便面粉末的手心里。
那绳结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然后,唐心像只完成任务的小鹿,轻松地后退一步,双手重新插回卫衣口袋。
“记住哦,三天后,午夜零点,一个人。”
她歪了歪头,最后“看”了楚风一眼,似乎还对着他身后那间破屋子也“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楼道更深沉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如同她的出现一样突兀。
楼道里彻底空了。
只剩下楚风一个人,站在敞开的门口。
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雨水的气息疯狂涌入,吹动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
他低头,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那个小小的、暗红色的绳结,触感微凉。
旁边还沾着几粒金黄色的方便面碎屑,以及一些白色的、被撕碎的契约纸屑。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混合着长久饥饿带来的虚弱。
楚风猛地扶住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稳住身体。
刚才那番对峙,看似他占据了绝对上风,用最决绝的姿态撕碎了所有诱惑和威胁,但那耗尽了他仅存的一点力气和意志。
那宣言更像是一种濒临崩溃前的孤注一掷,一种绝望深渊中的嘶吼。
他关上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窥探。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楚风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汗水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从额角滑落。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绳结和碎屑,眼神复杂。
林薇冰冷的宣判,苏晚恶毒的诅咒,唐心神秘莫测的约定……还有那句他自己说出的、如同狂言般的宣言——“跪着求我”。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却又如此沉重地压在他的神经上。
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挪回那张吱呀作响的折叠床边,颓然坐下。
床头柜上,那张他和许安然的合影依旧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摆放着,照片上许安然依偎在他怀里的笑容,此刻看起来是那么刺眼,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刀绞般的痉挛。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最残酷的现实——他连明天的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再次摸向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那包最后的泡面,己经和那三份契约一起,化为地上的狼藉。
“呵……”楚风发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笑声。
笑声在空荡破败的出租屋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疲惫、荒诞和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疯狂。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将那枚暗红色的绳结死死地握在掌心,粗糙的红绳硌着皮肤。
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着他昏沉的神智。
“跪着求我……”他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眼神却死死盯着地上那些散落的泡面碎屑和纸屑,仿佛要将它们盯穿。
“那就……来吧。”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漆黑如墨的夜空。
那眼神里,疲惫依旧,但更深的地方,一种名为“毒牙”的东西,正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滋长,闪烁着幽冷的光。
蛰伏的毒牙,己然苏醒。
而这场由他亲手掀起的、注定血雨腥风的“新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