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踩着老妪留下的血指印,穿过回廊的阴影。
每走七步就停下来,用薄刃在朱漆剥落的柱子上刻一道浅痕——这是药王谷的追踪术,刻痕里浸着从伤口挤出的毒血,三日之内,只有下毒者能嗅到这股铁锈味。
西墙根的药圃被铁蒺藜围着,枯死的曼陀罗枝杈间挂着几个破旧的黄符袋。
沈知微蹲下身,指尖拨开表层浮土,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
这些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仿佛在躲避她的触碰。
"它们怕你。
"老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沈知微的薄刃己经划破了对方的衣襟。
腐朽的棉布裂开,露出里面爬满紫斑的胸膛——每块尸斑中心都嵌着颗金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噬心钉?
"沈知微收回刀刃,"看来婆婆不是普通试药人。
"老妪咧开嘴,牙龈渗出的黑血顺着嘴角滴落:"我是第一个被剥脸的。
"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沈知微的手腕,"但你是第一个带着灼心毒进来的活饵。
"药圃中央的土堆突然塌陷,露出个三尺见方的地窖。
腐臭味涌出的瞬间,沈知微的袖中滑出三根银针,针尖在掌心摆成警戒的三角——这是药王谷弟子面对尸毒时的起手式。
地窖里堆着十三具白骨,每具天灵盖上都钉着青铜钉。
老妪踢开最上面那具骷髅,从下面拽出个陶罐。
揭开蜡封时,罐中传出黏稠的液体晃动声,像是装着半凝固的血浆。
"喝下去。
"陶罐推到面前,沈知微看见液体表面浮着自己的倒影——被搅碎的月光割裂成无数碎片。
她蘸了点液体抹在虎口的新月疤上,疤痕立刻泛出荧荧蓝光。
"噬心蛊的培养基?
"她抬头,"您要我和这些死人共感?
"老妪的独眼亮得骇人:"谢危在你们沈家女身上种了同命蛊,你嫡姐的痛觉现在连着你的心脉。
"她指甲抠进陶罐缝隙,"喝下这个,痛觉就逆转了。
"沈知微的睫毛颤了颤。
难怪嫡姐敢让她替嫁,原来早在她点泪痣时,那根沾着香粉的银针就把蛊虫送进了她血脉。
她捧起陶罐,液体滑过喉咙的感觉像吞下一把烧红的铁砂。
剧痛炸开的瞬间,她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嫡姐在铜镜前梳头,发梢扫过谢危的护甲;谢危将青瓷瓶交给穿杏色比甲的丫鬟;自己喝下合卺酒时,嫡姐在闺房掐碎了胭脂盒...幻象突然被剧痛撕裂。
沈知微蜷缩在地上,发现自己的指甲正在变黑脱落。
老妪用缺指的手按住她心口:"忍过去!
蛊虫正在唤主!
"远处传来梆子声,老妪突然僵住。
她扒开沈知微的衣领,盯着锁骨下方浮现的青色纹路——那是正在成型的蛊印,形状像条首尾相衔的蛇。
"果然..."老妪的声音变得飘忽,"你才是真正的..."破空声打断了这句话。
一支玄铁箭穿透老妪的咽喉,将她钉在身后的梅树上。
沈知微滚向药圃边缘,看见谢危站在墙头,第二支箭正对准她心口的蛊印。
月光照亮箭簇上的暗纹,那是沈家族徽的变体。
"我改主意了。
"谢危的声音比箭更冷,"突然觉得赝品比真品有趣。
"箭矢射入她肩胛的瞬间,沈知微咬碎了舌下的毒丸。
剧毒冲上眼眶,将视野染成血红色。
在意识消散前,她看见谢危的护甲勾住了自己一缕头发——那截发丝正在他指间飞快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