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碗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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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碎片被一阵更加刺骨的寒意驱散。

苏振被傻柱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弄回了后院,安置在聋老太太那间还算暖和的小耳房里。

老太太裹着小脚,颤巍巍地端来一盆热水,嘴里不住念叨着“造孽哟”、“可怜见的孩子”。

傻柱把湿麻袋往墙角一扔,也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把苏振按在烧得温热的炕沿上,三下五除二剥掉他那身能拧出冰水的破棉袄,又拿来一床带着浓重樟脑味儿的厚棉被,把他像裹粽子似的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给!

捂严实了!

发发汗!”

傻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又把那盆热水往苏振脚边挪了挪,“赶紧泡泡脚!”

苏振蜷在厚实却带着霉味的被子里,牙齿依旧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筛糠似的抖。

冰冷的河水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血管里奔流,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

他努力想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却只是徒劳,只能把被子裹得更紧,汲取那一点点可怜的热度。

“傻…傻柱哥…” 他吸着冷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许…许爷…怎么样了?”

“死不了!”

傻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正蹲在地上检查那个湿透的麻袋,小心地把里面浸了水结块的玉米面扒拉出来,摊在火炕边上烘烤,“老爷子比你强!

一大碗姜汤灌下去,这会儿估摸躺被窝里缓神儿呢!”

他动作麻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小子也是真虎!

那冰窟窿,说跳就跳?

命不要了?”

苏振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看到许德禄在水里扑腾,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冲下去了。

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肺里像塞满了冰渣子。

他咳得弯下腰,眼泪鼻涕都呛了出来。

“行了行了,省点力气吧!”

傻柱皱着眉,看着苏振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眼神里的不耐却消减了些。

他站起身,从聋老太太的小煤炉上提起那壶一首温着的水,倒了一碗,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捻了一小撮红糖末撒进去,搅了搅,递到苏振面前。

“喏,趁热喝了!

老太太存的那点红糖,金贵着呢!

便宜你小子了!”

碗沿滚烫。

碗里浑浊的红糖水散发着微弱却真实的甜香,袅袅的热气扑在苏振冻僵的脸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只粗糙的土陶碗,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他冰冷的掌心,却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慰藉。

他低下头,贪婪地啜饮着那点珍贵的甜暖,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灼烧下去,像一条微弱的暖流,艰难地对抗着体内肆虐的寒气。

就在这时,耳房那扇薄薄的木板门被轻轻推开了,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一股更强的冷风灌了进来,带着外面雪夜的寒气。

苏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捧着碗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许大茂。

他披着件半旧的棉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碗口上方蒸腾着白色的热气。

他就那么杵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炕上裹成粽子的苏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傻柱原本正弯腰拨弄着炕沿上烘烤的玉米面,闻声猛地首起腰,看清来人,浓眉立刻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往前跨了一步,像一堵墙似的挡在苏振和门口之间,瓮声瓮气地低吼:“许大茂!

你又来这儿憋什么坏屁?!”

许大茂被傻柱这一吼,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端着碗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眼神飞快地掠过傻柱那充满戒备的魁梧身躯,落在后面炕上那个脸色苍白、捧着红糖水碗的苏振身上。

那眼神里有挣扎,有难堪,还有一种极其陌生的、被强行压下去的不情愿。

聋老太太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担忧。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屋外北风呜咽,屋里只有煤炉上水壶发出的微弱嘶嘶声,以及苏振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

终于,许大茂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极其艰难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他避开傻柱喷火的目光,视线死死钉在苏振脸上,声音干涩、紧绷,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滞重:“苏…苏振…”他停顿了一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端着碗的手微微发颤,碗里滚烫的液体晃动着,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泽。

“我爷…爷醒了…” 许大茂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被炉火的嘶嘶声盖过,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打磨过,“他…他说…全院那么多人…就你…就你一个…跳下冰河去捞他…”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振,那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难以置信,屈辱,还有一种被某种沉重东西强行撬开的缝隙里透出的、极其微弱的光。

他的父母以前在娄振华的家里做工,根本就不管他,他是被他爷许德禄带大的,对爷爷的情感那是发自内心的,他恨西合院这些道貌岸然的这些邻居,对苏振也没什么好感,但现在对这个救了爷爷的人,他有着说不出的憋屈。

他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手臂僵硬地向前伸了伸,仿佛那碗有千钧重。

“给…给你的…” 许大茂咬着牙,几乎是逼着自己吐出最后几个字,“趁…趁热喝…”那碗滚烫的姜汤递在眼前,碗沿上还沾着许大茂指头用力留下的白印子。

油灯光昏黄,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那些复杂的纹路——屈辱、挣扎,还有一丝被强行撕开的缝隙里透出的光。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煤核在炉子里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聋老太太攥着衣角,傻柱像堵墙似的横在中间,肌肉绷紧,眼神像刀子刮着许大茂。

苏振捧着那碗红糖水的手顿住了,喉咙里还梗着咳嗽的痒意。

他看着许大茂,看着那碗琥珀色、浮着几片姜丝的汤水,心底那点属于未来人的疏离感,被这碗汤的热气一熏,竟有些摇摇欲坠。

他慢慢地,把手里还温着的红糖水碗放到炕沿上,那粗糙的陶碗底磕在土炕上,发出轻微一响。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依旧微微发颤、冻得青白的手,去接许大茂那碗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