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
御街***——"当铺伙计撞开錾金兽首门环,怀里的金丝楠木匣擦着青砖地划出火星。
惊鸿腕间银铃骤响,卡在"叁万两"刻痕里的檀木珠"咔"地崩裂,龙脑香混着血腥气从指缝漫出,将账册上"昭明十七年"的朱砂印染得愈发妖冶。
她抬眸望向十二扇镂花窗,十八盏鎏金宫灯正剖开暮色。
玄甲卫的刀鞘撞得朱雀大街地砖铮鸣,惊起栖在《韩熙载夜宴图》缂丝屏风上的寒鸦,鸦羽掠过缠枝莲纹青铜炉,将袅袅香烟搅成旋涡。
"今日收的当物都进暗窖了?
"惊鸿将算盘往嵌螺钿的紫檀案上重重一扣,木珠相撞声惊得掌柜耳后蜈蚣疤抽搐。
新漆的"藏珍阁"匾额在穿堂风里***,映着街面渐近的龙纹车辕粼光,像极了灭门夜劈开父亲咽喉的弯刀。
掌柜捧着鎏金戥子从库房钻出,袖口绿锈沾着前朝官银的铜腥:"按您吩咐,那批南诏翡翠用化骨水泡过三遍,只是..."话未说完,御马嘶鸣声撕碎长街。
惊鸿霍然起身,绯红裙裾扫翻满地当票。
玄色车驾撞碎镇宅石狮的瞬间,她看清飞溅的碎石里嵌着半块前朝虎符——正是三年前随柳氏全族葬身火海的兵权信物!
"护驾!
"羽林卫的弩箭破窗而入,惊鸿旋身避开时,沉香木算盘己化作暴雨砸向龙纹车帘。
染着丹蔻的指尖从帘隙探出,精准捏住刻着"惊鸿"二字的檀木珠,血色顺着掌纹漫过珠面"昭明通宝"的印痕,与她家族谱上干涸的血渍重叠。
"柳掌柜好手段。
"夜澜的咳嗽声混着琉璃盏碎裂音传来时,惊鸿正攥着半截算盘框跪在满地狼藉中。
锋利的琉璃渣刺入膝盖,她却盯着滚到龙纹皂靴边的檀木残片——那上面沾着的,分明是漠北***的狼毒花粉。
羽林卫的刀锋贴上她后颈,血顺着榫卯接缝滴在御赐金砖,绽开一朵朵合欢花状的毒瘢。
惊鸿听着库房传来箱笼倾倒声,忽然勾起染血的唇:"陛下掀了臣女的算盘,是打算用江山来赔么?
"车帘被染血的手指掀起,年轻帝王苍白的面容浸在残阳里,眼尾朱砂痣红得似要滴血。
他指尖挑着那枚"惊鸿"木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沫子溅上惊鸿手背,烫得银簪暗扣里的鹤顶红腾起青烟。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柳姑娘带着五十万两官银跪在神武门前..."夜澜将木牌按进她渗血的掌心,惊鸿触到他脉搏紊乱如捣碎的算珠,"那时你发间银簪,可没淬毒。
"惊鸿瞳孔骤缩。
昨夜她分明戴着昆仑奴面具,连当票都浸过化骨水,这病秧子如何识破?
库房突然传来掌柜惨叫:"东家!
翡翠...翡翠在流血!
"夜澜的皂靴碾过血泊时,惊鸿闻到了迦南香混着腐肉的气味。
成箱的南诏翡翠在暮色中龟裂,墨绿石料渗出粘稠黑血,渐渐在地上汇成狰狞狼首。
惊鸿的银簪突然发烫——这是漠北王庭歃血盟约的图腾,与灭门夜烙在母亲胸前的烙印如出一辙。
"用朕的私库银子,买这种东西?
"夜澜蟒袍下摆的金线诡异地蠕动,竟缠住惊鸿脚踝将她拽近。
惊鸿反手将簪尖抵住他喉结,却摸到他衣襟里硬物轮廓——半块与前朝玉玺严丝合缝的虎符!
"陛下在臣女身边安插了多少双眼睛?
"簪尖刺破苍白的皮肤,惊鸿嗅到血里诡异的甜香,"从何时开始?
"夜澜喉结在她簪尖下滚动,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向心口。
掌心下的心跳疯狂如困兽,惊鸿触到锦缎下凹凸的旧伤——那疤痕走向,竟与柳氏祖传的玄铁令纹路完全契合。
"从你刨开柳氏祖坟那夜..."他喘息着将惊鸿压向淌血的翡翠堆,蟒袍十二章纹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朕的眼睛,就再没离开过这只小狐狸。
"梁上传来机括脆响,惊鸿猛地旋身将夜澜推开。
淬毒短弩擦着他耳畔射入血泊,溅起的毒液腐蚀金砖滋滋作响。
夜澜踉跄跌进她怀里时,惊鸿听见他沙哑的低笑:"爱妃的命脉,可比这些脏东西值钱..."三更梆子穿透琉璃窗,夜澜袖中滑落的明黄绢帛铺展在地,朱红封妃印正盖在狼首图腾的眼窝处。
惊鸿的银簪突然被什么扯住——夜澜竟用她的发丝缠住冕旒珠,在满地血污中勾出一纸染毒的婚书!
"子时前搬进昭阳殿。
"帝王染血的指尖抚过她颈侧,"或者..."他突然咬破她耳垂,将血珠抹在婚书落款处,"朕把你那些藏在胭脂盒里的漠北密信,喂给御史台的秃鹫。
"窗外传来第西声梆子响时,惊鸿撕开裂开的嫁衣衬里。
血色鸳鸯纹下赫然现出一行小楷——"昭明十七年,柳氏女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