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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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走廊。

“袁胜先生,请跟我来,您哥哥的病房在这边。”

一位面容温和的年轻护士轻声说道。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袁胜沉默地点点头,跟上了护士的脚步。

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沉重的步伐透露出他内心的压抑。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袁胜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病床上的人——他的哥哥袁涛。

仅仅几天,袁涛仿佛变了个人:面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曾经明亮的眼神此刻黯淡无光,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哥……” 袁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哽咽,他快步走到床边,摘下帽子,露出同样写满疲惫、悲伤与难以置信的脸。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原本计划假期回家的他,因为学校临时安排的假期延迟滞留在外地,却没想到因此躲过了那场灭顶之灾,也永远失去了父母。

其余的亲人,或早己离世,或多年杳无音信。

“哥……咱家……没了……” 袁胜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病床上的袁涛身体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沉默了,病房里只剩下袁胜压抑的抽泣声和仪器的低鸣。

过了好一会儿,袁涛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弟弟。

他试图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没事……胜子,哥还在呢……”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只要咱们兄弟俩还在……家就还在……”说着,袁涛吃力地抬起打着点滴的手,用指腹笨拙地、却无比轻柔地去擦拭袁胜脸上的泪水。

感受到哥哥指尖微弱的暖意和这份强撑的坚强,袁胜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用力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看到弟弟情绪稍稳,袁涛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松了一分。

就在这时——“咔哒。”

病房门突然被再次推开,打断了这短暂的、劫后余生的慰藉。

一队身着制服的人鱼贯而入,为首者身材异常高大,肩章显示着不低的警衔。

他身后跟着数人,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员迅速上前一步,语气公事公办但不容置疑:“警察,例行公务。

家属请暂时回避一下。”

袁涛和袁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和一丝不安。

袁涛深吸一口气,对弟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出去。

袁胜担忧地看了哥哥一眼,又警惕地扫视了这群不速之客,最终还是顺从地起身,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病房。

待门关上,病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重了几分。

为首的高大警官向前一步,锐利的目光落在袁涛脸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沉重:“袁涛同志,对于你和你家人的遭遇,我个人深表遗憾和痛心。

但职责所在,我们急需了解事故发生的第一手、最真实的情况。

请你务必如实、详细地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身后的几名年轻警员也屏息凝神,眼中充满了探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袁涛心头一紧。

他垂下眼睑,避开那迫人的视线,脑海中瞬间闪过那片诡异白光空间和蓝色怪花的景象。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恐惧和倾诉的冲动。

不能说出来……那太离奇了……自己被白光“撞中”的事情更不能提!

谁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想?

甚至……当成某种可疑对象?

打定主意,袁涛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努力维持着平静:“警官……我当时……就是在家吃饭……然后窗外突然……有个很亮、很大的东西飞过来……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它就撞上了我们楼……然后……然后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医院了……”他刻意模糊了父母在他眼前“光化”消散的惨烈细节,也完全隐去了自己意识被抽离、进入奇异空间以及最后被白光“击中”的经历,只归结为“莫名其妙”的昏迷。

高大的警官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袁涛讲述“眼前一黑”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但他并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等袁涛说完后,脸上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安抚性质的笑容:“嗯,了解了。

小兄弟,你受了惊吓,又刚经历大难,好好休息,安心养伤。

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起什么细节,随时联系我们。”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带着整队人迅速离开了病房,留下满室的压抑和消毒水的气味。

袁涛看着关上的门,心头疑窦丛生。

为什么派这么一队人,阵仗不小,就为了问这几句话?

而且……那个警官最后闪烁的眼神……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大学生,值得警方如此“重视”吗?

病房门很快又被推开,袁胜几乎是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急切和未消的疑虑:“哥!

他们找你干嘛?

问什么了?

(눈_눈) 我怎么感觉……那伙人有点怪怪的?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大个子!”

袁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问了下当时的情况,走个流程吧。

毕竟……那么大的事故,全国都罕见。”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袁胜立刻察觉到了哥哥的异样,连忙扶住他:“哥!

你脸色好差!

是不是太累了?

我不吵你了,你赶紧躺下休息!

我中午再过来给你送饭!”

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袁涛虚弱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顺从地躺下,闭上眼睛,几乎是在头沾到枕头的瞬间,意识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袁涛……袁涛……袁……”睡梦的深渊中,似乎有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搅动着黑暗。

骤然间!

一道刺目的、无比熟悉的白芒在他意识深处炸开!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再次置身于那片无边无际、充斥着纯粹白光的虚无空间!

死寂,空旷,令人窒息。

然而,这一次,空间中不再空无一物。

就在他“眼前”不远处,悬浮着一颗……“晶体”?

它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柔和而奇异的光芒。

更令人惊异的是,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旋转着。

随着旋转,它的颜色和形态都在发生着难以名状的、细微却持续的变化——时而折射出冰蓝的幽光,时而边缘泛起熔金般的暖色,形态也仿佛介于多面体与流动的液态之间,充满了矛盾与和谐。

袁涛的意识被这前所未见的存在深深震撼。

他从小接受科学教育,坚信物理法则构筑的世界。

然而,眼前这超乎理解、违背常理的景象,却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

巨大的荒谬感和认知冲击让他几乎窒息。

但转念想到那场吞噬父母、毁灭家园、同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惨烈灾难,眼前这奇异的晶体似乎又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一种混合着恐惧、困惑和难以抑制的好奇,驱使着袁涛的意识,小心翼翼地、缓缓地“靠近”那颗悬浮的、不断变幻的微小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