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躲在教学楼楼梯间,第三遍抚平成绩单上的褶皱,墨水晕染的“79”分像块湿冷的补丁,贴在她画满速写的草稿纸边缘。
突然,头顶传来金属碰撞声,她抬头,看见枚绿色糖纸的薄荷糖正从台阶上滚下来,停在她沾着泥点的帆布鞋边。
正文:雨还在下,砸在走廊玻璃上噼啪作响。
林溪捡起薄荷糖,糖纸在指腹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某种暗号。
她顺着楼梯往上看,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转角,校服外套搭在臂弯,发梢滴着水,手里还捏着个空糖纸。
“你的糖。”
她扬声喊,声音被雨声吃掉大半。
男生转过身,侧脸在灰蒙天光里像块冷玉。
他很高,肩线绷得笔首,眼神落在她手里的薄荷糖上,停顿两秒才走下来。
林溪注意到他校服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半截绿色糖纸——和她童年时弄丢的那个铁盒装的薄荷糖,一模一样。
“谢谢。”
他接过糖,指尖擦过她手背,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林溪下意识缩回手,却看见他袖口沾着片蓝色颜料——和她画室里的钴蓝色号分毫不差。
“你也学画画?”
她鬼使神差地问。
男生己经剥开糖纸,把薄荷糖丢进嘴里,喉结轻轻滚动:“不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攥紧的成绩单,“物理竞赛班的。”
物理竞赛班。
林溪心里默念这几个字,难怪他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感,像实验室里精密运转的仪器。
她正想说“那你怎么会有颜料”,男生却忽然皱眉,从口袋里又摸出颗薄荷糖递过来:“脸色很差,低血糖?”
薄荷糖的绿色糖纸在雨幕中格外显眼。
林溪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手指不像握画笔的,倒像能轻易捏碎公式里的变量。
她犹豫着接过,糖纸的凉意透过指尖,一首凉到心尖:“谢谢,我叫林溪,美术班的。”
“江屿。”
他只说了两个字,转身就走,白衬衫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像滴进墨水里的水彩,瞬间没了痕迹。
林溪剥开薄荷糖放进嘴里,凉意从舌尖炸开,混着雨水的潮气,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想起小时候,爸爸总在雨天给她买这种薄荷糖,说清凉的味道能赶走湿气。
可爸爸去世后,她再也没吃过,连那个铁盒都在搬家时弄丢了。
雨小了些,她走出楼梯间,看见江屿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侧脸对着窗外。
林溪鬼使神差地掏出画本,快速勾勒他的轮廓:微垂的眼睫,紧抿的唇线,还有校服口袋里若隐若现的绿色糖纸。
就在这时,江屿忽然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她的方向。
林溪心脏骤停,慌忙合上画本,却听见他对着电话低声说:“嗯,看到了,和小时候照片上一样……”他看到了什么?
和谁的照片一样?
林溪握着薄荷糖纸的手微微出汗,糖纸边缘被捏得发皱。
远处预备铃响起,她快步跑向美术教室,身后似乎还残留着薄荷糖的凉,以及江屿那句没说完的话,像颗投入雨洼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莫名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