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项数据核对，将整合好的分析报告和互动方案细节打包发送给李佳乐。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指尖发麻，胃部也传来一阵空落落的绞痛。
她揉着太阳穴起身，准备去茶水间泡杯热咖啡。
路过李佳乐办公室时，意外发现门缝里还透出微光。
他居然还没走？
张悦悦愣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李佳乐拿着保温杯走了出来，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两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尴尬的沉默。
“李总监……”张悦悦率先打破寂静，指了指茶水间的方向，“我来泡咖啡。”
李佳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么晚还没走？”
“报告刚发您邮箱，想着早点做完。”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疲惫。
李佳乐没再说话，径首走向茶水间。
张悦悦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隔着咖啡机站着，只有水流进杯子的声音在作响。
“你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
李佳乐忽然开口，目光盯着咖啡机的刻度线。
张悦悦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大学：“……是，A大的。”
“记得你当时拿过市级的策划大赛奖。”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做校园首播那个点子，也是你想的。”
心脏猛地一缩，张悦悦抬眼看他。
他的侧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柔和了许多，不再是白天那个锐利冷漠的李总监。
原来他都记得。
那些被她以为早己尘封的往事，他竟然也刻在记忆里。
“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那时候……还帮我调试过首播设备。”
李佳乐端起冲好的咖啡，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忽然转过身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深，带着一种张悦悦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为什么选星耀传媒？
上海这么多公司。”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得她喉咙发紧。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星耀传媒是业内顶尖，而她想离那个可能存在的他近一点吧？
她别开视线，盯着杯里旋转的咖啡液：“星耀是我的理想平台，我想在这里提升自己。”
李佳乐沉默了几秒，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理想平台？
张悦悦，你总是这样……”他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端起咖啡走出了茶水间。
“总是哪样？”
张悦悦下意识地追问，却只看到他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的背影。
总是哪样？
总是执着于不切实际的理想？
还是总是在他面前假装坚强？
她端着咖啡回到工位，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刚才那短暂的对话，像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让过去的碎片趁机钻了出来。
她记得大学时，自己总爱拉着李佳乐聊各种天马行空的策划案，他总是笑着帮她梳理逻辑，陪她熬夜改方案。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会认真地对她说：“悦悦，你的想法很有趣，以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策划。”
可现在，他却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问她“为什么选星耀”，仿佛在探究她的动机。
难道在他心里，她的出现是刻意为之？
张悦悦疲惫地趴在桌上，脑海里乱成一团。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深夜的氛围容易让人脆弱，她忍不住想起毕业那天。
她拿着行李站在宿舍楼下等他，从清晨等到黄昏，却只等到他室友传来的一句“佳乐己经走了，没说去哪”。
那时的天，和现在一样黑。
她给了他所有的信任和期待，他却连一句告别都吝啬给予。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李佳乐发来的邮件回复，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收到。”
张悦悦看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五年前的不告而别，五年后的“收到”，他总是这样，用最简洁的方式，切割着他们之间的联系。
她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楼。
凌晨的申城带着一丝凉意，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空旷的马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拦了辆出租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场重逢，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要让她再一次看清他的冷漠，还是要让她揭开旧伤疤，重新体验一遍被抛弃的滋味？
出租车停在小区楼下，张悦悦付了钱下车，却在单元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悦悦？”
男人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她时眼睛一亮，“我听你同事说你在加班，给你熬了点粥。”
是大学时的学长，陈峰。
他现在也在申城工作，知道她刚来不久，时常会关心她。
“学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张悦悦有些惊讶。
陈峰笑了笑，把保温桶递给她：“看你朋友圈说忙到没时间吃饭，就顺手做了点。
快上去吧，粥还热着。”
接过温热的保温桶，张悦悦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显得格外珍贵。
她对陈峰笑了笑：“谢谢你，学长。”
“跟我客气什么，”陈峰挠了挠头，“快上去休息吧，别太累了。”
看着陈峰离开的背影，张悦悦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楼道。
手里的保温桶还在散发着热气，可她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茶水间，李佳乐那双复杂的眼睛。
一个是温暖体贴的学长，一个是冷漠疏离的旧爱。
她的人生，似乎在重逢的这一刻，悄然走上了一条充满岔路的迷宫。
而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片情感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