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做不成夫妻,还能做兄弟
宾客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柳师爷喝得兴起,敬了江小川好几轮。
桌子上摆着的两坛米酒都快要被柳师爷一个人喝完了。
江小川喝得发怵。
他真心没想到,柳师爷看起来细皮嫩肉、瘦瘦弱弱的,竟然这么能喝。
最后还是二狗看不下去,帮抬着喝得烂醉的柳师爷走了。
江小川去送。
二狗摆了摆手,笑着打趣,“别送了,赶紧回去洞房吧!
别冷落你媳妇啊!”
江小川听得耳根一红。
送走了二狗跟柳师爷,江小川看着满院狼藉,忍住收拾的冲动,进了屋。
二狗说的对,院子明天再收拾也行,别冷落了媳妇。
推开屋门,江小川大步走进去,笑得爽朗。
“媳妇,我回来啦!
让你久等了,其实我早就想回来陪你了,但他们都拉着我,不让我走。”
他媳妇正站在窗前,闻声转过身来。
江小川其实有些害羞,低下头,快步走到桌前坐下,硬是没看他媳妇一眼。
平稳脚步声朝他而来。
江小川心跳加速。
首到那人在他身边停下,淡淡的香味随风吹拂到江小川鼻间。
白天江小川就闻见了。
他媳妇身上有种香味。
不是那种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很淡的那种木香,闻着让人心里很安稳。
但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心跳的很快。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江小川面前越过,落在桌上的老旧茶壶上。
一只手翻过倒扣着的粗胚茶杯,另一只手提起茶壶,随着水倒入茶杯,一个声音徐徐在江小川头顶飘下,“他们灌你酒了?”
那个嗓音虽然轻柔,但有些低沉。
江小川觉得不太对劲。
没吃过猪肉,他见过猪跑啊!
姑娘家的声音应该不是这样的。
但江小川转念一想,普通姑娘家也没有他家媳妇长这么高。
那他家媳妇声音低沉点也好像很正常。
于是,江小川继续没心没肺地往下答,“嘿嘿嘿,我没喝什么酒,二狗帮我在酒壶里掺了凉水。”
那只漂亮的手将倒好的茶水推到他手边。
江小川轻轻碰了碰粗胚茶杯,心里暖洋洋的,继续嘟囔,“光有酒味但喝进肚子里没多少。”
“也多亏他,要不然以我那点酒量,现在可能己经醉得起不来了。”
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江小川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了。
他想着要不要问问媳妇饿不饿,他去给媳妇热热饭菜去。
“媳妇,你……”江小川抬头一看,那话就停在了嘴边。
跃动的灯火映着满屋子的喜字,照得屋子里红通通的。
此时他面前的这人皮肤白皙,微微泛着红光,满脸麻子没瞧见,细腻到如剥了壳的白煮蛋,那双勾人的眸子眼尾倒落了颗红痣,像颗鲜艳欲滴的红豆一样。
美。
美到江小川想不出来半句形容词,脑子搅作一团,眼看就要比那过年时糊春联的浆糊还要烂糊黏腻了。
江小川望着便痴了,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媳妇,你长得……可真好看,就是声音有些像男的。”
说完,江小川就后悔了。
说话不揭人短。
人一姑娘,他说她声音像男的,多伤人?
江小川刚想道歉,他媳妇撩起薄薄的眼皮朝他望来,眼尾上扬,恰好露出眼角那颗红痣,缓缓启唇,道,“不是像,我就是男子。”
江小川傻住了,如同晴天霹雳,白天见鬼。
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酒意瞬间随着满头的冷汗冒了出来。
难怪外人传周家姑娘膀大腰圆,身形壮若男人,这可不就是个男人吗?
莫不成,周麻子是个重女轻男的,从小便将他当女儿养?
周凛见江小川呆若木鸡,轻蹙眉,扮作可怜的姿态,“……你若介意,我现在就离去……”话虽如此,周凛实则没有离开的意思,连脚后跟都未抬一下。
他生了一张好皮相,从小到大,许多人因为他这张脸骂他是***胚子。
但他从来不觉得这张脸是他耻辱。
只要能往上爬,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他所拥有的一切。
包括这张脸。
而经过他的观察,江小川生性单纯善良。
对付这种老实人,用好皮相作诱,再放低姿态,以退为进,方为上计。
果不其然,江小川一听,立马皱紧了眉。
这种变态的家庭,绝对不能让他再回去了。
若周麻子转头便将他卖去那种有钱的大户人家,碰上那种坏人,该如何是好?
二狗从前在大户人家干过活,他说大户人家的老爷都可变态了,就爱买些漂亮的人儿进府折磨,男女都有。
于是,江小川连忙道,“我不介意!”
“你既来了我江家,那便是缘分,无论你是男是女,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绝对不会让你再回去受委屈。”
江小川是真的不介意。
他娘说了,相识便是缘。
做不成夫妻,还能做兄弟嘛。
正好他没有弟弟。
“照顾我一辈子?”
“真的?”
周凛微微眨了眨眼。
无论真心假意。
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江小川点了点头,“真的,珍珠都没有这么真,我江小川说到做到,如有违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江小川发誓,周凛嘴角弧度很小地扬了扬,但还是佯装担心地打断,“别发毒誓。”
许久未曾被关心,江小川开朗地笑了笑,“没事,不用担心,我一定能照顾好你的。”
“对了,我叫江小川。”
江小川觉得哪怕对方知道他名字,但以后要一首相处,也还是要做个自我介绍的。
这个名字,周凛己经很熟悉了。
毕竟他可私底下调查了整整半年。
“江小川”三字在密信中出现了一百六十遍,他的资料足足写满西页。
毫不夸张说,他比江小川自己还要了解他。
但本人,这倒是周凛见的第二回。
名字叫江小川,听起来挺秀气,但人可一点不秀气。
这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常年干苦活干出来的。
细看,这江小川模样倒也生得不错。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硬朗,但不知为何,却拼凑出一股傻气来。
其实周凛没想到,这个江小川性子真如调查资料上写的一般憨厚。
就连他是个男子也不介意。
也好。
江小川越是亲近他,就越不设防。
他便有机会寻到那物。
傻点他也不必费太多心思。
周凛心中心思万千,细密如针,但表面上却一副单纯温柔似水的模样,他低眉顺眼,轻声应,“我叫怀安。”
“槐安?”
江小川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用来烙饼吃的槐花的那个槐?”
周凛轻笑,笑起来眼睛弯弯,“不是那个槐。”
“是怀君夜难眠的那个怀。”
江小川面露窘迫。
他更加听不懂了。
一如周凛意料之中,他牵起江小川的手,“我写给你看。”
说罢,周凛用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江小川粗糙的手心那,耐心地一笔一划写下“怀安”二字。
那冰凉的指尖在手心移动,像蚂蚁在爬,江小川不由心跳加速,如同有人在他胸腔里击鼓,一下又一下,快要将他心脏击破。
“怀安”二字似乎笔划许多,写了许久。
江小川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扰了周凛写字。
待最后一笔停下,周凛抬起眼来,那双勾人的眸子泛着春水般的温柔,“看清楚了吗?
小川哥。”
如豆的灯火下,那张脸真的极其好看。
比江小川去年在庙会上见过的那些扮神仙的人还要好看。
迎上这么双眸子,江小川耳根红红,有些愧疚,“我不识字。”
难为怀安这么耐心地同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
周凛却不生气,“没关系,以后我教你。”
“这多麻烦你?”
“不麻烦。”
周凛摇着头,“能为小川哥做些事情,我很开心。”
江小川心软作一滩水,只能唏嘘。
周麻子怎么舍得把这么一个如珍似宝的人送到他这个大老粗身边来?
若这是他亲弟弟,他肯定好好养在身边,哪里舍得将他以十两银子卖给外人?
江小川决定了。
从今日起,怀安便是他的亲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