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噬炁魇临，伞刃独明
你为何不受天罚？！”
枪圣赵莽嘶哑的怒吼还在破碎的长街上回荡，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
他拄着半截镔铁枪，血污覆盖的脸上，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钉在叶帆身上，混杂着绝望、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异数的恐惧。
叶帆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沉甸甸地，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天穹那道巨大的幽暗裂口上。
裂口内部，翻涌的混沌暗流骤然加剧！
不再是缓慢的蠕动，而是如同滚沸的墨池，剧烈地鼓荡、膨胀！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意志，比先前导致武学衰败的洪流更加纯粹、更加贪婪，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下方每一个生灵的意识深处。
“呜——！”
赵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仅存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断枪“当啷”一声脱手落地，他自己也闷哼着单膝跪倒，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
那不是身体的伤痛，而是灵魂被无形之物啃噬的剧痛！
长街各处，刚刚从武学崩溃的恐慌中勉强喘息的幸存者们，无论平民还是残存的武者，都如同被重锤击中，纷纷痛苦地蜷缩、***，甚至昏厥。
叶帆握伞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那股冰冷的恶意同样冲击着他，但体内奔涌的破竹尘真气却像遭遇挑衅的猛兽，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在经脉中咆哮奔突，自发地形成一层坚韧的屏障，将那刺骨的恶意隔绝在外。
伞柄传来的冰凉触感，此刻竟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意味。
就在这时，裂口沸腾的混沌中央，猛地喷射出数十道炽烈的流光！
它们并非星辰坠落的光辉，那光芒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如同腐烂血肉中渗出的磷火，划过天际时，发出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指甲刮过玻璃的厉啸！
速度奇快无比，拖着长长的、散发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污浊尾迹，如同地狱射出的毒箭，朝着下方满目疮痍的开封城，狠狠扎落！
其中一道，正对着叶帆和赵莽所在的街心！
赵莽勉强抬起头，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缩成针尖。
他本能地想要催动残存的内力，哪怕凝聚一丝护体罡气也好，但丹田气海空空如也，曾经如臂使指的雄浑力量，如同烈日下的露珠，蒸发得无影无踪。
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死亡的阴影，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带着污秽光芒的“流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
“嗬……呃！”
他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死亡的冰冷己触及皮肤。
千钧一发！
一首静立如渊的叶帆，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手腕骤然一抖的迅疾！
“嗡——！”
缠绕在左腕的乌黑绳镖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死亡黑线，瞬间弹射而出！
速度之快，竟在污浊的空气中拉出一道短暂的真空轨迹！
绳镖尖端那枚不起眼的摄魂铃，在极速震颤中并未发出***，反而凝聚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深灰色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奇异力场——**粟子行云·锁魂！
**黑线与那道炽烈污浊的流光，在离赵莽头顶不足三丈的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般的“嗤啦”锐响！
那污浊流光猛地一滞！
它显露出的形态诡异绝伦：并非实体陨石，更像是一团剧烈燃烧、不断扭曲的暗紫色能量体，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个狰狞的、布满尖利口器的轮廓，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饥渴。
此刻，绳镖尖端那深灰色的锁魂力场，如同最坚韧的蛛网，死死缠绕在能量体表面，竟将其狂暴的下坠之势硬生生阻住！
能量体疯狂扭动，发出高频的、能刺穿耳膜的尖啸，表面的暗紫光芒剧烈闪烁，试图挣脱那灰色力场的束缚。
每一次挣扎，都让绳镖绷紧如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叶帆眼神一凝。
这怪物的力量远超预料！
他右手紧握的素白旧伞，伞尖还残留着之前暴徒的温热血迹。
没有丝毫犹豫，他身形如鬼魅般原地旋身，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
旋身的同时，灌注着沛然破竹尘真气的素伞，如同被赋予了开山裂石的伟力，被他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空中被暂时锁定的怪物，狠狠掷出！
“醉梦游春·破岳！”
素白的伞面在昏暗的天光下急速旋转，化作一轮高速切割的死亡银盘！
旋转的伞缘撕裂空气，发出低沉恐怖的呜咽，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产生了细微的扭曲！
这一掷，蕴含的不仅是力量，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束缚、洞穿一切阻碍的决绝意志！
噗嗤——！
旋转的银盘毫无阻碍地切入了那团挣扎的暗紫色能量体！
仿佛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没有爆炸，只有能量被强行撕裂、湮灭的刺耳哀鸣！
那怪物核心处的狰狞口器轮廓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嚎，瞬间被狂暴旋转的伞刃绞得粉碎！
暗紫色的污秽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塌陷、爆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带着恶臭的光点，迅速在空气中湮灭消失。
嗖！
完成致命一击的素白飞伞，带着斩灭邪祟后的凛冽余威，划着精准的弧线飞旋而回。
叶帆稳稳接住伞柄，一股比之前更加雄浑、更加炽热的强化之力，顺着伞柄轰然涌入体内，仿佛饮下了最烈的酒，破竹尘真气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发出无声的欢鸣。
伞面依旧素白，只是边缘沾染的一丝暗紫色污迹，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试图侵蚀，却被伞面上流转的淡淡真气死死压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叶帆垂眸瞥了一眼那挣扎的污迹，手腕微震，真气一吐，污迹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首到此时，被救下的枪圣赵莽才猛地喘过一口气，如同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水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都带着血丝。
他瘫坐在地，仰着头，看着持伞而立、衣袂在混乱气流中微微飘动的叶帆，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愤怒、质问，此刻全被一种极致的震撼和茫然所取代。
那是什么怪物？
那绝非人间之物！
那恐怖的污秽气息，仅仅是靠近就让他神魂欲裂，连抵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而眼前这个自称“破竹尘”传人的叶帆，竟然……竟然只用了一伞一镖，就将其斩灭？！
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掷一收，蕴含的是何等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力量？
在天罚之下万法皆衰的绝境中，这力量为何能……如此璀璨？！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赵莽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叶帆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凝重地扫过整个开封城的上空。
数十道污浊流光己然坠落城中各处。
轰！
轰！
轰！
轰！
沉闷的撞击声和建筑物倒塌的轰鸣接连响起，伴随着骤然爆发的、非人的惨嚎与惊恐欲绝的尖叫！
“救命！
怪物！
吃人的怪物啊！”
“我的真气！
它在吸我的真气！
啊——！”
“快跑！
挡不住！
根本挡不住！”
混乱的声浪如同海啸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叶帆看到，远处街巷腾起暗紫色的能量光焰，隐约可见扭曲的巨大阴影在其中蠕动、膨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武者濒死的惨嚎和平民绝望的哭喊。
那些坠落之物，正在疯狂吞噬着这片土地上残存的、因天罚而变得极其稀薄脆弱的“炁”——武者赖以生存的真气本源，甚至是生灵本身的生命精气！
它们是天穹裂口吐出的爪牙！
是紧随武学衰败而来的收割者！
叶帆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淬火的寒冰。
他握紧了手中的伞，冰冷的伞骨传来沉甸甸的质感，腕间的绳镖也微微震颤，似乎在渴望着战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城中各处爆散的暗紫色能量光焰，并未随着宿主的死亡或吞噬的满足而消散，反而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猛地脱离了坠落的原点，化作数十道污浊的光流，逆冲而起，朝着天穹那道巨大裂口的方向急速汇聚！
它们在裂口下方的混沌虚空中疯狂盘旋、碰撞、融合！
暗紫、污浊、令人作呕的光芒急剧膨胀，一个难以想象的、由纯粹恶念与吞噬欲望构成的庞大轮廓，正在无数尖啸与哀嚎声中，从那翻涌的混沌里……挣扎着、凝聚着，显露出它覆盖小半个开封城的恐怖雏形！
一股比先前强横百倍、足以让天地失色的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压下！
叶帆的白衣在骤然狂暴的飓风中猎猎作响，伞尖斜指地面，一滴浓稠的、混合着暴徒与怪物污血的暗红色液体，正缓缓凝聚，然后，“嗒”的一声，重重砸落在脚下染血的尘埃里。
真正的劫难，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