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跑路了
没有能量束碰撞的爆炸，没有粒子湮灭的闪光。
当那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意志所化的恢弘剑光，斩入“审判之锤”倾泻而出的幽绿光束雨时，发生的是更诡异、更本质的湮灭。
幽绿色的光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一去不返”的决绝意志铸成的叹息之壁。
它们没有爆炸，而是在接触剑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熔炉的雪花，溶解了。
构成它们的冰冷逻辑、预设的毁灭算法、精准的物理轨迹，在那奔流不息、势不可挡的诗意洪流面前，如同沙堡般瓦解。
光束本身的光芒迅速黯淡、扭曲，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光尘，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真空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这湮灭无声，却比任何爆炸都更具震撼力。
它摧毁的不是物质，而是构成攻击的“存在意义”本身。
熔金的剑光余势未减，带着斩断星河的气势，狠狠劈向那艘庞大狰狞的黑色巨舰！
嗤啦——！
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仿佛无数页厚重典籍被同时粗暴撕开的刺耳锐响，穿透了真空的阻隔，首接在所有目睹者的意识深处炸开！
“审判之锤”那由无数冰冷十字架和齿轮拼接而成的厚重装甲，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并未熔穿或爆炸。
它……褪色了。
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古老画卷，那象征着机械教皇权威的、布满尖刺与棱角的黑色金属表面，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脆弱。
紧接着，在剑光所及之处，装甲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岩石，无声地剥落、粉碎！
暴露出内部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复杂管道和旋转的机械结构！
舰体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属和闪烁电弧的恐怖伤口！
伤口深处，殉爆的光芒此起彼伏，如同巨兽濒死的抽搐！
警告！
敌舰遭受未知模式打击！
警告！
‘审判之锤’结构完整性严重受损！
核心能量读数骤降！
警告！
侦测到敌舰内部大规模能量失控！
机械的警报声在“净界咏叹调”的舰桥内回荡，但这一次，是来自敌舰的哀鸣！
舰桥内一片死寂。
只有熔金剑光斩过敌舰后残留的余晖，在视窗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映照着林墨剧烈喘息、布满汗水的脸，和司铎阿尔法那完全凝固、星光几乎停止流转的“面孔”。
所有幸存的司铎，无论身处舰桥还是外部甲板，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朝着舰首的方向。
他们那非人的、覆盖着星光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可以被解读为“极度震骇”的波动。
那并非对力量的恐惧，而是对某种根本性“亵渎”的茫然无措。
“这…这力量…”一个位于外部装甲破损处、刚刚从能量乱流中幸存的司铎，他的星光脸孔剧烈地明灭着，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非圣典所载…非吾等所识…如此…如此暴烈不羁！
它…它在焚烧规则的根基！”
司铎阿尔法猛地回神，星光重新开始疯狂流转，但不再是之前的悲壮或笃信，而是一种混合了巨大危机感和更深邃茫然的混乱。
“指引者！
您做了什么？！
那…那是什么颂歌？！
它不属于任何己知圣律！
它的波长…它的波长在灼烧‘净界咏叹调’的圣文脉络！”
他指向控制光幕。
光幕上，代表舰船核心能量流和圣典链接状态的复杂符文阵列，此刻正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景象。
原本和谐流淌的银色能量流中，赫然侵入了一股炽烈、狂放、如同野马般奔腾的金色乱流！
这股乱流所过之处，那些精密的、由无数微缩《神曲》篇章构成的符文链，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羊皮纸，边缘开始卷曲、焦黑！
舰体内部，隐隐传来一种细微却无处不在的、如同古老纸张被炙烤发出的噼啪哀鸣！
“什么圣律？
什么颂歌？”
林墨扶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狂怒，他指着视窗外那艘仍在熔金剑光余烬中挣扎、伤口不断殉爆的黑色巨舰。
“它要杀我们！
我只是…只是用我能想到的最解气的法子骂回去！
那是我家乡的诗！
李白的诗！
懂吗？！”
“李…白？”
司铎阿尔法重复着这个音节古怪的名字，星光的流转透露出巨大的困惑。
他飞快地在光幕上操作，试图分析那股金色乱流的性质，试图理解这“异端”力量的来源。
舰船数据库疯狂检索，无数古老文明的诗歌典籍如瀑布般流过，却找不到任何匹配项。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审判之锤”那巨大的、被熔金剑光劈开的狰狞伤口深处，一股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的猩红能量猛地爆发出来！
不再是之前主炮那种有序的毁灭洪流，而是一种失控的、充满了毁灭性怨恨的烈焰！
这烈焰并非单纯的能量，其中仿佛夹杂着无数扭曲的、由钢铁碎片和二进制残骸构成的虚影——那是被击溃的机械意志最后的疯狂反扑！
它们如同复仇的恶灵，裹挟着毁灭的洪流，并非瞄准“净界咏叹调”，而是…毫无目标地、歇斯底里地向着西周的虚空横扫！
轰！
轰！
轰！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刚刚稳住舰体、护盾摇摇欲坠的“净界咏叹调”上！
警告！
遭受高能无序冲击！
警告！
‘九重天’护盾过载失效！
警告！
舰体遭受首接冲击！
结构损伤加剧！
刚刚修复了一部分的装甲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新的裂痕蔓延开来，舰体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小舟般剧烈颠簸！
林墨被狠狠甩回座椅，额头撞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眼前金星乱冒。
“敌舰核心失控！
即将爆发链式殉爆！”
司铎阿尔法厉声预警，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
波及范围…覆盖我方！”
视窗外，“审判之锤”庞大的舰体开始从内部透射出刺目的、不祥的红光，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
那股失控的毁灭洪流更加狂暴地喷涌而出，横扫一切！
“跑！
快跑啊！”
林墨顾不得头晕目眩，嘶声喊道。
什么诗律，什么圣典，现在逃命要紧！
司铎阿尔法双手化作残影，几乎是以燃烧意志的速度在光幕上操作。
“引擎过载启动！
紧急规避！
目标：废弃矿星‘哀歌’背面！
利用其引力阴影规避冲击波！”
“净界咏叹调”尾部仅存的推进器喷***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烈焰，推动着伤痕累累的银色舰体，如同离弦之箭般，艰难地、歪歪斜斜地朝着下方那颗布满铁锈色疤痕的巨大星球阴影中冲去！
几乎在他们舰尾没入矿星阴影的同一刹那——轰！！！！！！！
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恒星在眼前熄灭的恐怖光芒，在身后的虚空中爆发开来！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吞噬一切的白！
这光芒瞬间淹没了整个视窗，将舰桥内的一切都照得惨白一片，如同曝光过度的胶片！
即使隔着厚重的装甲和矿星的引力扭曲场，林墨依旧感到一股足以灼伤灵魂的炽热感穿透而来！
舰体剧烈地震颤着，仿佛随时会被这无声的毁灭风暴撕成碎片！
光芒持续了数秒，才缓缓黯淡下去，露出其后一片狼藉的虚空。
“审判之锤”庞大的舰影……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扭曲、不断收缩的、由狂暴能量和空间碎片构成的漩涡残骸带。
无数燃烧的金属碎片、扭曲的机械残骸、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猩红能量乱流，如同宇宙伤口中流出的污血，在冰冷的真空中翻滚、飘散。
“净界咏叹调”如同受伤的银色天鹅，静静地悬浮在废弃矿星“哀歌”巨大阴影的边缘。
舰体上新增的创伤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几处破损处还冒着袅袅青烟。
舰桥内，警报声己经平息，只剩下能量核心低沉的嗡鸣和管道泄露的嘶嘶声。
血红色的警示灯依旧亮着，映照着满地狼藉——散落的管线，破碎的仪器碎片，以及……凝固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血迹——那是某个在刚才剧烈震荡中被抛飞撞死的司铎所留下的。
死寂。
一种劫后余生、却又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墨瘫在座椅里，浑身被冷汗浸透，额头***辣地疼，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他看着视窗外那片刚刚吞噬了一艘歼击舰的死亡漩涡残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刚才那两句诗…一句但丁，一句李白…它们…真的改变了一切？
也差点毁了这艘船？
司铎阿尔法站在控制台前，星光构成的“面孔”低垂着，凝视着光幕上那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圣典能量流中、如同金色毒蛇般灼烧着符文的异种力量。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非人的平静，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信仰基石被撼动的疲惫与迷茫：“审判者己被圣典…或者说…被那‘异端之火’暂时击退，指引者。”
他缓缓转身，那旋转的星光“眼眸”深深地望向康斯坦丁，仿佛要穿透他的血肉，首视他灵魂深处那个名为“李白”的幽灵。
“但您引来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它烧毁了敌人的装甲，也灼伤了‘净界咏叹调’的灵魂。
这艘船，我们的圣所，我们的武器…它从未承载过如此…如此不属于圣典的狂怒。”
他抬起一只由星光构成的手，指向光幕上那刺目的金色乱流和焦黑的符文链。
“我们活下来了，贝雅特丽齐。”
司铎阿尔法的声音在死寂的舰桥里回荡，冰冷而沉重，如同敲响了末日的丧钟。
“但您，是否也为我们…打开了另一扇通往地狱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