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玄甲玉不再发烫,却如同一团寒冰压着心口,每喘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
身后传来绸缎庄掌柜的尖叫,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幽冥殿的人己经追进了店铺。
雨不知何时停了,青石板路上积着深浅不一的水洼,倒映着街边忽明忽暗的灯笼。
苏砚踉跄着拐进巷子,靴底踩碎积水的声音在死寂的长街格外刺耳。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青铜砚台在城隍庙混战中遗落,掌心顿时沁出冷汗。
"在那里!
"沙哑的呼喝声从三个方向同时响起。
苏砚猛地抬头,只见房檐上跃下五道黑影,腰间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为首那人脸上蒙着半幅黑巾,露出的左眼布满血丝,正是在城隍庙被玄甲玉刺瞎右眼的刺客。
"小书生跑得挺快啊。
"刺客首领抽出弯刀,刀锋挑起苏砚下颌,"把玉佩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他身后的同伴呈扇形散开,靴底碾碎瓦砾的声音,像死神的锁链步步收紧。
苏砚喉结滚动,余光瞥见街角的铁匠铺。
风箱和铁砧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挂在墙上的铁锤泛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沈清霜临别时说的"随机应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玉...玉被我藏在西市当铺了。
""找死!
"刺客首领刀背重重砸在他肩头,苏砚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就在这时,玄甲玉突然发出蜂鸣,一道银光顺着刀刃窜向刺客。
那人惊怒交加,反手一刀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苏砚侧身滚进铁匠铺,滚烫的铁砧擦着头皮飞过,在墙上砸出个深坑。
血腥味在鼻腔炸开,苏砚这才发现额头被飞溅的火星烫伤。
他抓起墙角的火钳,却听见身后传来铁链哗啦作响。
转身望去,两名刺客竟甩出带钩的锁链,将他困在风箱与铁砧之间。
锁链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他瞥见铁匠铺后门虚掩着——只要冲过五步距离..."抓住他!
别让玉碎了!
"首领的怒吼震得屋梁簌簌落灰。
苏砚握紧火钳,在锁链缠上来的瞬间突然发力,将烧得通红的炭块泼向刺客面门。
惨叫声中,他趁机撞开后门,却迎面撞上冰冷的刀锋。
"往哪儿跑?
"新出现的刺客狞笑,刀面映出苏砚惊恐的脸。
这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刀柄上缠着的人皮隐约能看见刺青。
苏砚被逼退半步,后腰抵上身后的酒坛,突然闻到刺鼻的酒气——地上不知何时打翻了几坛烈酒,酒液正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成河。
玄甲玉的蜂鸣愈发急促,苏砚突然想起城隍庙中油灯倾倒的场景。
他猛地抓起酒坛,将酒水泼向最近的刺客。
那人本能地挥刀格挡,刀锋却擦出火星。
刹那间,火焰顺着酒液窜起,将整条巷子变成火海。
"救火啊!
"远处传来更夫的惊叫。
苏砚趁着刺客们慌乱后退,抓起另一坛酒砸向悬挂灯笼的木杆。
燃烧的灯笼坠落在地,火势借着夜风迅速蔓延,照亮了整条长街。
他在浓烟中狂奔,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咒骂和救火声。
转过三个街口,苏砚躲进一家药铺的阴影。
他剧烈喘息着,看着掌心被火钳烫出的水泡,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追兵的脚步声消失了。
月光穿透云层,照亮药铺门前的幌子,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东市。
"别出声。
"冰冷的女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苏砚抬头,只见沈清霜倒挂在屋檐下,玄色劲装沾满烟尘,螭纹剑还在往下滴血。
她伸手将苏砚拽上屋顶,剑锋指向远处——七八个黑衣人正举着火把在巷口徘徊,为首的赫然是右骁卫的千牛备身。
"他们和幽冥殿勾结了。
"沈清霜压低声音,剑穗扫过苏砚染血的衣襟,"能在长安动用军队,幕后之人至少是三品以上。
"她突然抓住苏砚手腕,将他拉到阴影深处。
与此同时,一队骑兵举着火把从街道尽头疾驰而来,马蹄踏碎积水的声音,像战鼓般敲击着两人的心脏。
苏砚感觉玄甲玉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中夹杂着诡异的震颤,仿佛玉佩在回应某种召唤。
沈清霜的瞳孔骤缩,她盯着苏砚怀中若隐若现的银光,突然抽出匕首划破自己掌心,将鲜血抹在剑柄的朱雀纹上。
"抓紧我。
"她揽住苏砚的腰,纵身跃下屋顶。
落地瞬间,螭纹剑插入青石板,溅起的火星照亮追兵惊愕的脸。
沈清霜旋身挥剑,剑气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去,两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
"走!
"她拽着苏砚冲进另一条巷子。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和箭矢破空声,苏砚却在混乱中听见有人喊"活要见人"。
他摸到怀中的玄甲玉,星图上的北斗七星正在发光,第七颗摇光星的血纹愈发清晰,仿佛要从玉佩中渗出来。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沈清霜突然将苏砚推进一口枯井。
井壁潮湿的苔藓蹭过脸颊,他听见头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玄甲玉的光芒照亮井底,他惊恐地发现,井壁上竟刻着与玉佩相同的星图,而图中央,赫然是个张牙舞爪的朱雀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