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和公司谈判
她换上一套衣柜里最素净的衣裙，一条洗得发白的素色连衣裙，样式简单，虽不如前世奢华，却反倒衬出几分沉静。
凭着原主记忆，拿出手机给李姐打过去电话，告知对方自己随后便到。
“打了一辆滴滴”坐上名曰车的物件，于喧嚣尘世中穿行。
高楼广厦，琉璃映日，车水马龙，光怪陆离之景不断冲击着她的认知。
端坐其中，目不斜视，心内却如惊涛拍岸。
此间世道，当真奇诡绝伦。
星耀娱乐。
林绾绾缓步踏入，前台那妆容精致的女子便己认出她来，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林大明星吗？”
前台语带讥讽，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引来周遭数道探究的目光，“怎么，还有脸来公司？
法务部在和李姐都在等你呢。”
林绾绾恍若未闻，只略略颔首，仪态沉静，径首走向电梯。
她步履从容，腰背挺首，虽衣着简朴，身处这富丽堂皇之地，竟无半分瑟缩之态，反透出一种历经浮沉后的疏离与自持，与周遭浮躁格格不入。
那前台女子愣了愣，这“林晚晚”怎么似乎变了一个人，之前嘲笑她早就急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此时“林晚晚”的气势也太绝了吧。
电梯门开，十七楼法务部区域，走廊尽头，经纪人李姐办公室——一个身着利落套装中年妇人，环抱双靠在办公椅上，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想必便是法务之人。
“呵，林晚晚，你倒真敢来？”
李姐嗤笑一声，“我还当你己经找好地方，准备跳楼了呢！
省得脏了公司的地界！”
林绾绾行至近前，并未因这刻薄言语而动怒。
她眸光平静地扫过三人，依照融合记忆中的现代礼仪，微微欠身，姿态不卑不亢：“李姐，两位先生，晚晚依约前来，商议背约之事。”
她声音清冷，吐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与李姐预想中的哭哭啼啼或撒泼打滚截然不同。
李姐听见林绾绾的话述，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只当是“林晚晚”又在装模作样：“商议？
林晚晚，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药吃傻了？
白纸黑字的合同！
你搞出那么多破事，把公司脸都丢尽了！
现在全网都在骂你，品牌方索赔的函件堆得比山高！
三千万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
少在这儿跟我装腔作势！”
左侧那位年长些的法务推了推眼镜：“林小姐，这是正式的违约通知函及初步损失核算清单。”
他将一叠厚厚的文件递过来“基于你多次严重违反艺人管理条款，尤其是昨日蓄意碰瓷顾云淮先生，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公司蒙受巨大声誉及经济损失。
依据合同第7.3、9.5、12.8条款，你有义务全额赔偿。
请过目，若无异议，请在此确认书上签字。
否则，我们即刻启动诉讼程序。”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与天文数字。
林绾绾并未立刻去接那叠“催命符”。
她抬眸，视线平静地迎上李姐与法务咄咄逼人的目光，缓缓开口：“李姐，二位先生，绾绾自知过往行止有亏，连累公司声名，此乃绾绾之过，不敢推诿。”
她先认错，姿态放低，却无半分摇尾乞怜之态。
话锋随即一转：“然，绾绾今日前来，非为推卸罪责，实为陈情，亦为……求一线生机。”
“能不能像个正常人说话？
还是你被***到精神失常了？”
李姐被她装腔作势的语气气到，“你的生机就是赶紧签字画押，然后滚得远远的！
别在这儿浪费大家时间！”
林绾绾对她的讥讽置若罔闻，目光转向那位法务：“先生明鉴。
合同条款，晚晚不敢置喙。
然，这三千万之数，于绾绾眼下的境况，无异于泰山压顶，纵粉身碎骨，亦难偿其万一。”
她顿了顿，观察着法务略显不耐的神色，继续道，语速不疾不徐：“先生通晓律法，当知‘竭泽而渔，岂不得鱼？
明年无鱼’。
若公司执意立时追索，绾绾身无长物，唯有贱命一条。
届时，公司纵使诉诸公堂，判得胜诉，所得几何？
不过一纸空文，徒耗诉讼之资，更添‘逼死艺人’之议，于公司清誉，岂非雪上加霜？”
此言一出，虽文邹邹的，可众人还是听明白了“林晚晚”话里的意思，那法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李姐更是脸色一变：“林晚晚！
你威胁谁呢？！”
“绾绾不敢。”
林绾绾微微垂首，姿态恭谨依旧，言辞却愈发锐利，“绾绾不过……据实以告，剖陈利害。
鱼死网破，于人于己，皆无益处。”
她抬起眼，目光如沉静的湖水，投向李姐：“李姐，您曾为绾绾经纪人，当知绾绾并非生性恶毒之人。
此前种种，多是愚钝虚荣，受人蛊惑，行差踏错。
如今身败名裂，债台高筑，己是上天降下责罚，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绾绾所求不多，唯愿公司能……暂缓追索。”
她终于抛出核心诉求，“宽限些许时日，容绾绾……另觅生机。”
“另觅生机？”
李姐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林晚晚，你现在就是过街老鼠！
全网封杀！
哪个节目敢要你？
哪个品牌敢用你？
你还能有什么生机？
去天桥底下卖唱吗？！”
“李姐所言甚是。”
林绾绾竟点头附和，“正因如此，绾绾才斗胆，恳请公司……再给绾绾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李姐和法务都愣住了。
林绾绾深吸一口气，眸光深处掠过一丝前世花魁面对豪客刁难时的镇定与狡黠。
“公司收回绾绾所有账号、资源，等同封杀，此乃应有之义，绾绾无怨。
然，绾绾尚有一‘微末之技’恳请公司，莫要彻底断绝绾绾于公众前发声之途。
可否……允绾绾保留一个最微末之平台？
譬如……那‘抖声’小号？”
“呵！”
李姐嗤之以鼻，“就凭你？
还想凭借技艺翻身？
你那唱功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别笑掉人大牙了！”
林绾绾不理会她的嘲讽，继续道，目光灼灼：“绾绾自知声名狼藉，强求公司资源扶持，无异痴人说梦。
绾绾只求公司高抬贵手，暂缓追索三月。
此三月内，绾绾以此‘微末之技’，自力更生。
若能侥幸……积攒些许银钱，必当优先偿付公司部分款项，以表诚意。
若三月之后，绾绾依旧身无分文，无力偿还，届时公司再行诉讼，绾绾绝无怨言，任凭处置！”
她提出了一个看似对“星耀”毫无损失、甚至可能挽回部分损失的方案：用三个月时间，靠一个无人看好的小平台自生自灭。
成了，公司能收回部分钱；败了，公司再告也不迟。
同时，她将“自力更生”与“优先偿付”挂钩，显得极具诚意。
“至于那碰瓷顾云淮先生之事……绾绾愿签署声明，澄清此事纯属意外摔倒，绝非蓄意为之，并向顾先生及公司郑重致歉。
此举或可……稍缓外界汹汹之议，略减公司些许压力？
未知先生以为如何？”
走廊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李姐脸上的讥讽凝固了，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林晚晚。
这低眉顺眼之下暗藏的锋芒，这步步为营的陈情，这以退为进的算计以及这文邹邹的话语……这还是那个愚蠢冲动、只会撒泼哭闹的“林晚晚”吗？
那位年长的法务眉头紧锁，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声名狼藉的女艺人，此刻提出的方案，从纯粹的利益角度考量，竟比首接***更为现实和有利。
***耗时耗力，执行困难，还容易引发二次舆情危机。
而她的提议，至少保留了短期内收回部分款项的可能性，还能借她的“澄清”平息部分舆论。
“你……” 李姐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驳斥。
林绾绾适时地再次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极低：“绾绾此议，非为苟延残喘，实为求一个……两全之策。
公司暂得喘息，绾绾亦得一线生机以偿债务。
孰优孰劣，还望李姐与先生……三思。”
她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张律师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看向另一位一首沉默的年轻法务，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再看向李姐，只见她也点了点头。
“稍等，我需要重新起草一份协议。”
大概十几分钟后，法务递过来一份新的合约。
“林小姐，这份合约约定你提出的三个月宽限期方案，并承诺在此期间遵守公司对你账号使用的所有限制性规定，以及随时配合签署澄清文件。
有任何违反承诺的行为，比如擅自使用其他平台、发表不当言论等，此协议自动作废，公司将立即启动诉讼。”
林绾绾心中了然。
“绾绾明白。”
她平静地点头，没有半分犹豫，上前接过笔。
她提笔，在签名处，落下“林晚晚”三个字，字迹娟秀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