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澎浪成了侃哥儿,崇拜者日渐增多。
课间休息,本班的不离座位,外班的趴在窗口、门边听他口若悬河地胡诌,他又一次成功了。
十九年来,他随着父母由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每换一个地方,他都能用自己的方式赢得他想要的东西。
转入北中不到一个月他就得到了友谊、爱慕、崇拜、妒忌,和一个褒义的绰号——才子。
他应该高兴应该满意了是吧?
可他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更谈不上满意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生于蜜罐,长于奉承之中的江公子觉得他的征服不完美、不彻底,竟然有两个人不买他的账,这不是存心让人添堵吗?
那两个人是谁,怎么可以这么不给面子?
那两个人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男生叫李飞扬女生叫兰飘雪,两个人都是北中的“名人”,前者因善交仗义而名满全校,后者因貌美学优而誉满全校。
这两个人同级同班却陌生得如同路人!
谁能料到,这对陌生的同学在步入社会以后,却经历了一场凄凄惨惨生生死死的恋情!
上课的***响了,芳菲合上《间.爱》,拍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飘雪:“喂,上课了。”
飘雪抬起头,揉揉脸颊搓搓压木的手,打着哈欠:“这节什么课?”
“语文。”
芳菲静静地看着飘雪。
“你太疲倦了。”
“没觉得呀。”
飘雪边说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老天真是不公。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为什么偏偏不能是我?”
“因为你是特殊的。”
“是呀。
我长了两颗大脑嘛!”
“我是说……”高剑大步走进来。
教室很快静了下来。
高剑走上讲台,放下书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河塘月色》朱自清七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稍作等待,然后他低沉地说:“兰飘雪你来读课文。”
米奇很特别地看了江澎浪一眼,江澎浪却淡漠地看着站起来的兰飘雪。
“河塘月色。
朱自清。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室内静静的,有的人看着书,眼睛跟随那美妙的声音在字里行间游走;有的人干脆闭上眼睛,用心追赶着清脆悦耳袅袅娜娜的仙音,去领略去享受那美丽的月下河塘。
高剑默默望着朗读之人,眼神中有欣赏有喜欢有莫名其妙的激动有无可奈何的惆怅!
江澎浪听着诗情画意的朗读,忍不住感慨地想:“学校读了三西个,今天才知道什么是优美的朗读,偏偏这个朗读者和自己又是非常的格格不入!”
凝视她的背,想象着她读书时的样子,忽然好想跑过去看看她的脸是不是仍然那么的冷淡。
倏地,他听见有人在叫“江澎浪”,微一转眸,见高剑正用手指着自己。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立刻跳了起来,抓起书稀里哗啦一阵翻动,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自己骂了五十遍米奇。
然而,米奇只让江澎浪做了几秒钟的呆头鹅便巧妙地指出了兰飘雪读到的地方。
江澎浪一肚子火气读了下去。
散文是美人的头发,是最具优美的东西。
作好一篇散文不简单,读好一篇散文也不容易。
江澎浪被刚才的走神害惨了,念过的句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颇有口才的才子今天算是“栽”了。
读完课文,江澎浪板着脸坐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一阵才有勇气向西周探望——他实在想知道刚才的“洋相”造成了多大的震动。
目光不停地移动,高悬的心悄悄放下了:“真是多余,根本就没有——”忽然他怔住,刚刚舒展的心也立刻又收拢起来,而且越收越紧,隐隐的竟有了疼的感觉。
正前方,兰飘雪偏着头倾听同桌的耳语,那平时很少笑的脸上此刻嘴角上翘勾着美丽的弧度,眼角的余光也是也非也地向后瞟着,瞟的方向恰巧就是江澎浪的左右。
江澎浪暗暗抽口气,望着那个绝美的侧面像悄悄发誓:“一定要让她好看。”
一天午后,飘雪刚刚走进学校的大门就听见嘻嘻哈哈乱七八糟的笑声。
她没转头也没乱想,继续走着。
“啊!
千里冰峰,万里雪飘,封来飘去,越弄越糟。
目空一切,自觉挺妙?
你践踏了高贵,侮辱了清高。
你笑吐了天下群豪!”
“你这叫什么呀?
诗文不清,听我的。
你很冷漠,你很神秘,揭开你的面纱,原来你是在装屁。
……”哄笑声夸张地起落一阵,然后又有人接着瞎编乱吟。
飘雪终于停住了脚,望望围墙边那群还在“创作又吟诵”的人不由猜测:“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大中午的哪来的诗兴呢?
咦?
他们怎么都往这边看?”
禁不住也回头看去,这一看便看得她猛地一悸。
不到十步远的教室墙边有五六个女生,有人说着什么,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向飘雪望着,见她朝她们看来,立刻不说不看还转过去了脸?
而围墙那边的吟诵也戛然而止,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向这边看着,仿佛在等着什么。
飘雪明白了也呆住了。
自此,她开始遭受这种“特殊待遇”。
她迷茫又痛苦,焦虑又愤怒,但是,她忍耐着,尽量保持着冷漠的神态,就是不让造事者看到她软弱的一面。
每天她照样晚来早走,课间休息依旧趴在桌子上睡觉,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她的话少了,脸也憔悴了,学习成绩突然就下降了。
飘雪的忍耐并没有让制造冷言恶语的人觉悟,相反的倒成了他们“整事儿”的***。
他们忽然不想浪费脑细胞去想一些诗词来干脆的——给她起绰号。
于是,绰号迅速出现,有语言的也有文字的。
语言的,是趁她不注意时突然喊出来;文字的是写在墙上、树上、厕所里,而且各个绰号都极具侮辱,就如春季草丛中悄然爬行的毒蛇,在人不注意时突然咬上一口。
真是防不胜防!
“毒蛇”越来越多,“伤口”不断增加。
飘雪怕极了,上学,她拣没人时来。
放学,别人没走她先走。
课间休息一般不出教室,实在非出去不可她一定拉上芳菲——她隐约看出芳菲是一把保护伞,有芳菲相伴,“毒蛇”一定不会出现。
其实她没弄清楚,保护伞并不是芳菲,而是一个一脸阴沉的男生。
此男生不露痕迹地“保护”着她,怪的是,他保护她的先决条件是她的身边必须要有另外一人?
隐隐藏藏地过着日子,提心吊胆地挨着时间,飘雪终于受够了,于是就跟母亲说:“念书没意思,不想念了。”
不料母亲却像大祸临头似地说:“那怎么行?
咱家穷得叮当响,想翻身过好日子就得念书。
……”飘雪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继续上学继续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