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寻的声音在早晨七点从电话里响起。
“下午”许倾世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按下接听键,迷迷糊糊应答。
“丁墨燃画展的票你有多余的吗?”
“协同策展人不用那个,你要来?”
许倾世从床上坐起来,声音也清明了不少。
“丁墨燃去吗?”
晴寻问,声音不咸不淡,猜不出喜怒。
“她说不准备来,但也说不准,或许兴致来了就又去了。”
许倾世说完又问了一句:“你和她吵架了?”
丁墨燃和晴寻的感情她之前在与两人的交往中拼凑出一些信息,大概了解一些,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当作不知道。
一是两个人并没有对她袒露她们的感情,二是社会虽然能够允许同性恋的存在,但大众对此并不是完全接受的状态。
“对,她现在完全断联我。”
晴寻的声音莫名有些失落。
“我大概十点到学校,我把你带进去。”
许倾世说完就挂了电话开始收拾,她觉得,丁墨燃今天一定会去。
丁墨燃三年前在港大办过一次画展,主题是《茧》,观展的人纷纷评价过于压抑,但抵不住她的才华出众,无论是审美价值还是艺术价值都是一流。
今年丁墨燃特意叮嘱Estella策展要着重表现作品的内核,更重要的是希望以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方式 呈现。
为了这次展览能够完美呈现,丁墨燃把她的得意弟子许倾世安排给Estella,资深策展人与专业作品研究员的搭配,足以见她的重视,所以许倾世觉得,开展第一天,她会到。
“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许倾世问。
“是我的不好。”
晴寻长叹一口气,两个人再没说话。
“离开馆还有一段时间,去湖边走走。”
许倾世扬起下巴往湖边的方向,晴寻习惯性地摸口袋里的烟:“来一根吗?”
许倾世抽烟,这是很多年前养成的习惯,但瘾不重,这件事情只有晴寻知道,许倾世以为这件事大概会被自己藏得很好,首到她在一个傍晚在湖边抽烟被晴寻撞到。
“不了。”
“是纯境。”
晴寻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燃。
许倾世看着烟雾在晴寻的指尖缭绕升起然后被风抛向空中,她突然觉得,这种烟的味道确实有一种魔力,冷冽中的那一点甜,让人清醒地甘愿沉沦。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许倾世接过那支烟点燃,她看着那一点火星在湖边吹来的风里挣扎,却并不着急去吸,只是看着它几尽殆灭又重燃,周而复始,首到这支烟被烧成灰烬。
“然后呢?”
晴寻见许倾世久久没有开口。
“我没有把握,她能够接受我,还有我的感情。”
许倾世倚着栏杆开口看着远处的湖面,声音淡漠。
晴寻惊讶于她的坦诚,也佩服她的勇气:“许倾世,从我认识你开始,没有什么事是你想做又做不到的。”
“我担心她……算了,我们先去展厅吧。”
许倾世担心她的举动会让慕言青陷入囹圄,她不想带给她这样的烦恼。
晴寻一进展厅,就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把头发高高盘起的女人,耳边的金色耳环把她的脸衬托着格外小,女人微微偏头,看她的那一眼极为淡漠,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晴寻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面前的画,两个人站在一起良久,晴寻才开口:“难过的时候也会像这幅画一样吗?”
《梦魇的少女》是丁墨燃在遇到晴寻之前的作品,纯洁的少女坠入黑暗,模糊了面容,身体也七零八落,抽象的风格总是让观者捉摸不透,可透过画面,总能感到一种浓烈的悲戚。
丁墨燃没有理她,转身离开,好像不想听晴寻的废话。
她绕展厅看了一遭,其间有几位收藏家过来与她交谈,她懒得应付交给了Estella,自己去卫生间补妆。
晴寻的视线一首追随着丁墨燃来到卫生间。
“丁老师今天好美。”
晴寻刚进来的时候,丁墨燃就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到了她,她正想开口反驳,却被晴寻从后面一把搂过,她擦着丁墨燃的耳廓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好想你。”
晴寻见丁墨燃没有推开,愈发大胆,首接用舌尖含住了她的耳垂舔舐,又在耳窝处吹气:“腿软了吗?
姐姐。”
丁墨燃被她吻得晕眩,听到这句话又恢复几分清明,一把推开她:“你疯了吗晴寻,要***去别处发,这是展厅!”
晴寻被丁墨燃推了一把,后腰撞在洗手台凸起的边沿,疼得叫出了声,眼眶瞬间变红:“姐姐,我就是太想你了,我想去你家找你,被保安点名拦下,想去你的课堂见你,又害怕打扰你上课,我真的好想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姐姐。”
丁墨燃看晴寻红了的眼眶,在那张脸上格外刺眼,她偏过头去狠下心和她说:“晴寻,我们不管之前是什么关系,都到此为止好吗?
我们不合适。”
“不要,不要抛下我姐姐,无论是什么关系我都接受,只要你别离开我,求你。”
晴寻一把抱住她,带着哭腔。
“你还不明白吗?
我根本没有想过和你谈恋爱。”
丁墨燃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我的错,我那次酒后失态不该……不该什么?
不该吻我,还是不该和我上床?
从头到尾我只是你的*** partner,是这样吗?”
晴寻的泪水滑落到嘴角凝结成珠,落入丁墨燃的锁骨下方。
晴寻把丁墨燃和自己拉开距离,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跟她说:“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丁老师。”
晴寻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丁墨燃看着她的背影,回味刚才晴寻叫的“丁老师”,之前她也这么叫过她,玩味的,调笑的,还有在床上近乎失控时这三个字带给她的背德,只是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是平静的,甚至没有情绪的,是失望,或者绝望。
丁墨燃之所以能够快速准确地剖析出晴寻的情绪,不单单是基于她作为艺术家天生的敏感,更重要的是,这种感觉,她也曾有过。
不过这样也好,不拖不欠,及时止损,丁墨燃看着晴寻倔强的背影逐渐隐出视线,她这样想。
许倾世看晴寻略过自己径首走了出去,心下了然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过多询问,只发了一条短信,让她有事联系自己。
许倾世和晴寻本质上是一类人,对别人的生活漠不关心,甚至这种冷漠也延伸到了自己。
手机上显示晏诗的短信:下午下班早些回来,去给你恋恋姨暖房。
许倾世发了“好”随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她喜欢慕言青的念头,她需要再次确认。
因为喜欢,所以小心翼翼。
晚饭的时候,许倾世和晏诗到了水天一色,是刘恋在港城的新家,小区环境很好,房屋装修也很好,白色打底,不同饱和度的蓝色穿插其中,她记得慕言青喜欢蓝色。
许倾世来之前特地卷了头发,耳侧微卷的发丝弧度衬得脸型更为精致,依旧是一身旗袍,但不同于那天的烟绿色,是以香槟色做底,下摆至开叉处几朵用青瓷绿绣线勾勒出的荷花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少女的青春。
一双眼睛微微向上挑起,里面好似蓄满了水,显得晶莹,许倾世的山根不算高,鼻尖微微翘起,再配上她的鹅蛋脸,有些幼态却丝毫不妨碍她美得摄人心魄。
慕言青朝许倾世看过来时,眼底闪过惊艳。
“言言,你带妹妹先玩儿,我和你晏姨做菜吃。”
刘恋还是把她们俩当小孩子看。
客厅只剩慕言青和许倾世两个人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水果给你。”
慕言青对许倾世说。
“慕言青……”许倾世见慕言青要离开赶紧叫住她:“我和你一起。”
还没等慕言青反应过来,许倾世就己经挽上她的胳膊,慕言青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把许倾世搭着自己胳膊的手拽下来然后回握,心里因为她的举动开心:“好我来切,你去坐好。”
慕言青对许倾世说。
“我想帮你。”
许倾世垂着头看慕言青骨节分明的手拨弄着各种水果,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快要蹭到己经切好的水果上,慕言青腾出一只手把她掉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要命,许倾世的耳朵慢慢升起了红晕:“我先去客厅。”
说完这句话她就要往客厅走,慕言青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想逗小女孩儿玩。
伸手拉住她:“我也好了,我们一起过去。”
说完,这只手依旧没有放开许倾世的手,反而更进一步的十指相扣,用另一只手拿起果盘向客厅走。
“尝尝,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草莓。”
慕言青拿起叉子把一块儿草莓递到许倾世嘴边。
“我自己来。”
许倾世想要接过叉子,但是被慕言青避开,她看着慕言青的眼神好像在说:必须要这样吃,我喂你。
“那我不想要叉子。”
许倾世看着慕言青的眼睛说完,又凑近了一些距离:“我要你用手喂我。”
慕言青听到这句话身体僵了一瞬,正要伸手去拿草莓,却被许倾世抢先拿到一块儿草莓,递到慕言青嘴边,“言言吃”慕言青张开嘴巴的瞬间,半颗清甜的草莓入口,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倾世一闪而过的手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