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世窝在沙发上听着电视机的声音有些烦躁,索性拿起遥控器关掉了它。
港城的冬天向来不落雪,许倾世倒也不期待下雪的那一天,想要港城下雪,比愚公移山还难。
只是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温度开始降低,媒体频繁出现“雪”这个字眼的时候,许倾世总能想到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许倾世七岁,上小学的年纪,但是性子却并不像大多数小朋友一样活泼好动,她喜欢人多的时候一个人玩,又喜欢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去找慕言青玩。
“慕言青”许倾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巴无意识地把这三个字念出来,随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倾倾,快来吃饭了,你爸爸做了糖醋排骨。”
晏诗看着自家女儿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傻笑,也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
“来了!”
许倾世跑到饭桌上,伸手去拿筷子,被晏诗轻拍了一下手:“不洗手呀!”
“慕言青。”
许倾世在饭桌上又念叨出这三个字,晏诗这回听清楚了。
“言言啊,倾倾你想言言啦!
她明天就回国啦,要去接吗?”
晏诗到现在都还没忘掉自家女儿听到慕言青出国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那个样子。
许倾世听到这个消息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说:“我要上课,去不了。”
“晚上总有时间吧?
出来吃饭!”
晏诗看到许倾世还想说什么,预先说话堵了她的嘴:“就这么定了!”
许倾世虽然嘴硬了一小下,但心里好像有烟花绽开。
许倾世从港大硕士毕业以后托她导师的福,留在学校当助教,偶尔给大学生上公共艺术,大部分时间还是钻研她的艺术作品。
下午上完课,许倾世跑回家在衣橱里倒腾。
“妈,我那件烟绿色的旗袍你放在哪里啦?”
“你第二个衣橱从左开始数,套防尘袋的那件。”
晏诗在客厅听着许倾世在卧室翻箱倒柜。
许倾世今天化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妆,穿了烟绿色的旗袍,配了一双香槟色缎面高跟鞋,珍珠链条在脚踝处缠绕一圈,整个人温柔出尘。
“昨天不是还说不想去?”
晏诗看着自家女儿的打扮,眼里露出几分欣赏,打趣她说。
“我是因为有课……”许倾世挽着晏诗的手臂,说话尾音上挑,自然地向妈妈撒娇。
“好啦,有课有课,咱们现在去餐厅,你恋姨估计早到了。”
晏诗拉着她出门。
慕言青很多年以后回想起自己28岁再次见到许倾世的感觉,她把那称之为——最初的心动。
就好像周遭寂静,而她是她唯一的喧嚣。
只有慕言青知道,她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心底的喧嚣几乎要把她淹没,首到许倾世出声:“言言。”
慕言青回过神来,但依旧控制不住跳动不己的心脏,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在娱乐圈周旋,最开始就学会的伪装和矫饰,在那一刻全都失效。
上帝忽然通了人情,把一个完全契合她审美的人,放在她的心尖上跳舞。
“倾倾长大了。”
慕言青回神说道。
“恋姨”许倾世一脸乖巧地叫刘恋。
“倾倾,想不想恋姨。”
刘恋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递给许倾世:“给我们倾倾的。”
许倾世正犹豫要不要收,晏诗先一步把那个盒子递回去:“都多大了还要礼物呢,该她给你带。”
“你干什么呀,这是给倾倾的。”
刘恋重新把那个装着项链的盒子递给许倾世。
饭桌上晏诗和刘恋两个人说个不停,之前互不见面的时候也总能在视频通话里聊到半夜。
而许倾世和慕言青反倒安安静静。
那一年慕言青出国,许倾世抱着她在机场哭得稀里哗啦,后来一连好几年慕言青打来电话,许倾世都推说有事情做没有接,虽然如此,她还是期待。
可期待久了,也就只成了期待。
正当两个人面对面坐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去走走?”
慕言青坐在许倾世对面朝她微笑,一双桃花眼笑得潋滟,许倾世点头,两个人走出门外。
餐厅外面是一条林荫道,即使快到冬天,叶子还是绿色,晚风的荡漾下,人心痒痒。
两个人谁也不先开口,好像在彼此缺席的那些年里赌气谁先开口求和。
这条道本身狭窄,但还是有车疾驰,不避路人。
一辆车从许倾世身边几乎要擦肩而过时,慕言青下意识地把许倾世搂过,还不忘朝着驶过的汽车大嚷:“开这么快不知道要避人啊!”
被慕言青揽在怀里的许倾世也被吓到了,伸手拽了拽慕言青的袖口:“我没事的。”
慕言青回过神来,低头看还在怀里的许倾世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面氤氲着一层水汽,定了定神开口:“吓到你了吧?”
“还好,你没事吧?”
许倾世说完,慕言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过于激动。
“你没事就好,很多年不回来了,港城的车原来这么猛。”
慕言青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自然地拉起许倾世的手朝前走去。
还是慕言青先开口:“港大学习很紧张?”
许倾世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明明都己经毕业了,所以疑惑地看她。
“这些年每次和你打电话,聊不了几句你就说要去学习了。”
慕言青玩味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还不是你……还不是我什么?”
慕言青停下来,也不向前走,就那么看着她纠结措辞的样子。
随后吐出一句:“小没良心的。”
说完轻笑了一声,拉起她的手揣进兜里:“港城要降温了,之后记得多穿一点,会冷。”
许倾世的手放在慕言青的口袋里,感受她手心的体温,她觉得,现在的她对慕言青,是不同于儿时亲密的感情。
那天港城的路灯昏暗,却清晰地照见了她心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