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冬儿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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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提心吊胆和繁重劳役中艰难地爬行。

药膳房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李公公的脾气也越发暴躁,稍有差池便是厉声呵斥,甚至克扣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

新入宫的宫女太监们更是被严密看管,行动范围被死死限制在药膳房这方寸之地。

冬儿本就沉默,像一株生长在角落的苔藓,除了干活,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她用厚厚的炉灰和药泥掩盖住过于苍白的脸和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刻意让自己显得木讷、迟钝、毫不起眼。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寒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

冬儿照例拖着沉重的竹筐,将一天的药渣运往宫墙根下那个偏僻的倾倒处。

倾倒药渣的地方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和枯草,散发出混合着药味和***气息的古怪味道。

就在她准备将最后一筐药渣倒进那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石坑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里,钻进了她的耳朵。

“呜……喵……嗷……”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冬儿的动作顿住了。

她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拨开坑边一丛半枯的、沾满污秽药汁的乱草。

一只猫!

一只看起来原本应该很漂亮的白色长毛猫,此刻却狼狈到了极点。

它蜷缩在冰冷的泥泞里,纯白的毛发被污黑的药汁和污泥黏成一绺一绺,几乎看不出本色。

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后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边缘己经有些发黑溃烂,伤口周围沾满了脏污和干涸的血迹。

它虚弱地趴着,身体微微颤抖,漂亮的蓝色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只有胸脯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就是从它喉咙里挤出来的。

冬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猫……伤得太重了,又被这肮脏的药渣污水浸泡,伤口严重感染,加上饥饿和寒冷,几乎就是在等死。

在这深宫里,一只野猫,或者说一只被遗弃的猫,它的命贱如草芥,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她蹲下身,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碰碰它。

那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费力地抬起头,用那双蒙着一层灰翳的蓝眼睛看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微弱、更像叹息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个尖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冬儿!

你磨蹭什么呢!

倒个药渣要这么久?

想偷懒是不是!”

是药膳房另一个负责看管她们的宫女,叫春杏,仗着跟李公公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平日里最爱欺压新人。

冬儿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站起身,低着头,指了指竹筐,又指了指石坑,示意自己正在干活。

春杏扭着腰走过来,嫌弃地用手帕捂着鼻子,一眼就看到了坑边草丛里奄奄一息的白猫。

“哎哟!

这哪来的死猫!

又脏又臭!

晦气死了!”

春杏夸张地尖叫起来,抬起脚就要去踢,“赶紧弄走!

丢远点!

别死在这儿污了地方!

要是让李公公知道这里招了瘟病,有你好果子吃!”

眼看那尖尖的绣花鞋就要踹到白猫身上,冬儿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往前挪了一小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猫的前面,同时焦急地对着春杏“啊啊”地比划,指着猫的腿伤,又摆摆手,意思是猫很可怜,不要踢它。

春杏的脚停在了半空,她愣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好啊你个哑巴!

还敢拦我?

心疼这畜生?

我看你是闲得慌!

赶紧给我把它丢到护城河里去!

立刻!

马上!

不然我告诉李公公,让他把你当细作同党一起处置了!”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冬儿脸上。

细作同党……这西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冬儿心里。

她不敢再阻拦,看着春杏得意洋洋扭身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脚下气若游丝的白猫,一股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在这深宫,连怜悯一只将死的猫,都是一种奢侈和危险。

她不能反抗春杏的命令,但……让她亲手把这只还有一丝气息的生灵丢进冰冷的护城河溺死,她也做不到。

怎么办?

冬儿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倒完、还残留着些许药汁残渣的竹筐上,又扫过石坑周围堆积的废弃药材边角料。

一些被当作垃圾丢弃的、品相不佳的药材,零零散散地混在枯草和污泥里。

她的脑中,前世那些关于药材的模糊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涟漪。

三七……有散瘀止血、消肿定痛之效。

白芨……收敛止血,生肌敛疮。

还有……紫珠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这几样,似乎对伤口止血生肌有些用处?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飞快地蹲下身,不顾肮脏,在那些废弃的药渣和边角料里翻找起来。

手指被尖锐的药梗划破也顾不上了。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药膳房处理的多是些温补药材,这些被丢弃的边角料里,还真让她找到了几片干瘪的三七根、一小块沾着泥的白芨块茎,甚至还有几株被踩踏过的、但叶片还算完整的紫珠草!

她迅速将这些“垃圾”捡起来,用衣角胡乱擦了擦,也顾不上是否干净,更顾不上药理配伍是否精准。

她只知道,这是这只猫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冬儿将白猫小心地抱起来,它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身体冰冷。

她用自己的旧棉衣将它裹住,只露出受伤的后腿。

然后,她飞快地跑到倾倒药渣的石坑后面,一个更加隐蔽、堆满破旧木桶的角落。

她将猫轻轻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破木桶里,自己则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咬咬牙,从自己破旧的内衫下摆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又捡起一块边缘比较锋利的碎石片。

看着白猫后腿那道狰狞溃烂的伤口,冬儿深吸一口气。

她必须清理掉腐肉和污物。

这过程对虚弱的猫来说,无疑极其痛苦。

她先用布条沾了点干净的雪水,角落里一个破桶里正好积了点未化的残雪,她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垢。

冰冷的雪水***到伤口,白猫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嘘……别怕,别怕……”冬儿下意识地用极其嘶哑、几乎不成调的气音安抚着,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多久没尝试说话了?

喉咙的伤依旧火烧火燎地疼。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微弱,或许是她的动作足够轻柔,白猫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只是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痛苦的泪水。

冬儿狠下心,用锋利的石片边缘,小心地刮掉伤口边缘发黑溃烂的腐肉。

每一次下手,她的心都跟着揪紧。

腐肉刮去,露出底下粉红色的嫩肉,新鲜的血液又涌了出来。

她赶紧将捡来的三七根、白芨块茎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用力地砸、碾,将它们捣成粗糙的、带着浓烈土腥味的糊状。

又将紫珠草的叶子揉碎,挤出汁液,混合进去。

一股混合着苦涩、土腥和一丝清凉的古怪气味弥漫开来。

她将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药糊”小心地敷在白猫的伤口上,然后用撕下的布条,一圈一圈,仔细但不过分用力地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冬儿己经累得满头大汗,后背也被寒风浸透,冷得首打哆嗦。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木桶里依旧虚弱,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的白猫,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粗糙的“药”有没有用,不知道这只猫能不能熬过今晚。

她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在这冰冷的深宫里,为另一个同样卑微无助的生命,悄悄点燃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木桶移到更避风的角落,用一些破草席和枯草盖好。

又把自己的晚饭,一个冰冷的、硬得像石头的粗面窝头掰碎了一小块,放在猫的嘴边。

然后,她抱起空竹筐,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角落。

回到药膳房大通铺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其他宫女早己睡下,鼾声此起彼伏。

冬儿躺在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被褥里,毫无睡意。

手指上被药渣烫出的水泡隐隐作痛,被石片划破的地方也***辣的。

但她的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了一些。

那只猫……能活下来吗?

她翻了个身,望着窗外被高墙切割成狭小一块的、没有星星的夜空。

深宫的夜,寒冷而漫长。

但这一晚,冬儿的心底,除了复仇的火焰,似乎还多了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那是看到生命挣扎求存时,本能的一点触动。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那个倾倒药渣的角落不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坑附近。

那人穿着东厂番子最低等的服色,似乎是例行巡逻。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地面,很快便注意到了草丛被拨动的痕迹,以及……那个被小心遮盖起来的破木桶。

他警惕地走过去,掀开草席,看到了里面那只被包扎好、正昏睡着的白猫,还有旁边掰碎的窝头。

番子皱了皱眉,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包扎伤口的布条和残留的药糊气味。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迅速将草席盖回原处,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