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将黑三的尸体交由客栈掌柜报官,便与苏婉儿循着血迹往城西贫民区而去。
黑三生前嗜赌如命,租住的是一栋临河的破落木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河水的腥气。
“小心,这附近有血腥味。”
苏婉儿忽然驻足,玉笛横在胸前,银铃轻颤。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颈瓷瓶,倒出两颗褐色药丸递给林默:“含在舌下,可避百毒。”
林默依言服下,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从舌根蔓延至丹田。
他推开花纹剥落的木门,屋内漆黑一片,腐木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苏婉儿摸出火折子晃燃,昏黄的光亮中,只见屋内陈设简陋,唯有墙角的土炕与一张缺腿的木桌。
“黑三能在赌坊一掷千金,定有藏财之处。”
林默俯身查看地面,指尖触到一块微微松动的青石板。
他运力一掀,石板下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阵阵阴冷的风从中涌出。
“我先下去。”
林默拔出腰间古剑,剑鞘上的蓝布滑落,露出剑身暗纹——那是九道如雁过寒潭般的浅痕,正是“孤鸿九剑”的标志。
他纵身跃入坑道,落地时足尖一点,借势旋身扫剑,以防暗处伏敌。
坑道幽深,墙壁湿漉漉地渗着水。
苏婉儿紧随其后,玉笛轻敲石壁:“听回声,前方有密室。”
两人摸黑前行数十步,果然见石壁后嵌着一扇铁门,锁孔处刻着个扭曲的血红色符号。
“又是血煞盟的标记。”
林默眼神一冷,挥剑欲劈锁,却被苏婉儿拦住。
“慢着!”
她从百毒囊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在锁孔中轻挑数下,只听“咔哒”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血煞盟的锁多半淬毒,莽撞不得。”
她晃了晃银线,上面果然沾着些许暗绿色粉末。
密室约丈许见方,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散乱着账本与几张羊皮地图。
林默翻开账本,只见上面记载着每月初一,有神秘人以“血玉令”向黑三收购铸剑山庄的兵器图纸,付款方式竟是一箱箱西域运来的金沙。
“金沙?”
苏婉儿拿起一枚泛黄的纸片,“看这落款,是‘金刀门左使’。
难道金刀门真的和血煞盟勾结?”
林默皱眉:“金刀门世代镇守西域玉门关,怎会插手中原神兵之事?”
他展开羊皮地图,只见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洛阳城郊的几处废弃窑厂,其中一处画着把交叉的金刀与判官笔——正是铸剑山庄与金刀门冲突的标志。
“等等,”苏婉儿忽然指着地图角落,“这里还有个小标记,像只展翅的蝴蝶。”
那标记极小,用淡墨绘制,若非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林默心中一动,这蝴蝶标记与他幼时在家中密函上见过的符号极为相似。
他父母生前曾是朝廷密探,专门追查血煞盟动向,难道黑三的密室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突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坑道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苏婉儿吹灭火折子:“有人来了!”
林默屏息凝神,运起“孤鸿九剑”的内息,只听坑道中传来金刀门弟子的呼喝:“搜!
定要找到黑三私藏的兵器图纸!”
“是金刀门的人。”
林默低声道,“他们怎么知道这里?”
苏婉儿眼珠一转,从百毒囊中取出一个蜡丸:“多半是血煞盟故意泄露消息,想借金刀门的手除掉我们。”
她将蜡丸捏碎,一股奇异的甜香弥漫开来,“这是‘醉蝶香’,能迷晕方圆十丈内的人,不过我们得先屏住呼吸。”
两人捂住口鼻,躲到石桌下。
片刻后,铁门被猛地推开,西五个金刀门弟子持火把闯入,为首的正是上午在街头与铸剑山庄弟子斗殴的金刀汉子。
他见屋内空无一人,骂骂咧咧地踢翻石凳:“妈的,让那小子跑了!
给我搜仔细点,图纸要是丢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就在此时,一个弟子突然捂住口鼻,眼神迷离地倒了下去。
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头晕目眩,相继软倒在地。
“搞定!”
苏婉儿拍了拍手,从桌下钻出,“可惜这‘醉蝶香’时效太短,得赶紧离开。”
林默将账本与地图揣入怀中,目光扫过密室角落的暗格:“等等,那里还有东西。”
他挥剑劈开暗格,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檀木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枚血色玉佩——竟与他腰间的半块形制相同,只是上面刻的不是“血”字,而是个残缺的“煞”字。
“这是……”苏婉儿瞳孔骤缩,“血煞盟盟主的信物!
传说只有历任盟主才拥有完整的‘血煞玉佩’,难道黑三……不可能。”
林默握紧两半玉佩,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黑三不过是个混混,怎会有这等信物?”
他忽然想起父母临终前的叮嘱,“血煞盟的阴谋,藏在‘血河’之中……血河?”
苏婉儿若有所思,“难道是指《血河密卷》?
江湖传言那密卷记载着颠覆王朝的秘密,百年前沈炎就是为了它才创立血煞盟。”
地面震动愈发剧烈,远处传来官兵的呐喊。
林默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一个完整的菱形,中间浮现出一条蜿蜒如血的纹路。
“我们得走了,”他沉声道,“这洛阳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两人从密道另一头逃出,只见巷口火光冲天,锦衣卫的飞鱼服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苏婉儿拽住林默的衣袖:“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小路能出城。”
两人在迷宫般的巷弄中穿梭,身后的追兵渐渐远去。
行至东城角楼,苏婉儿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墙根处一个蜷缩的身影:“看,是阿依慕!”
那身影穿着苗疆特有的银饰苗裙,正是三日前在城外偶遇的万蛊教圣女。
此刻她脸色苍白,肩头插着一支淬毒的弩箭,见了苏婉儿,勉强扯出个笑容:“婉儿姐姐……我中了‘千机弩’,怕是不行了……”苏婉儿连忙上前查看,指尖刚碰到弩箭,阿依慕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惊恐:“别拔!
箭上有……有血煞盟的‘噬心蛊’……”林默心中一震,血煞盟竟与万蛊教扯上了关系?
他蹲下身,只见阿依慕肩头的伤口周围己泛起紫黑,隐隐有细小的虫豸在皮肤下蠕动。
“噬心蛊?”
苏婉儿脸色大变,“这是万蛊教的禁术,怎么会出现在血煞盟手里?”
阿依慕咳嗽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蛊纹的铜哨:“血煞盟……抓走了我们圣女殿的‘引蝶蛊’……他们想复活……复活沈炎……”话音未落,她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阿依慕!”
苏婉儿探她鼻息,尚有一丝游气,“她中了双重蛊毒,得赶紧找解药!”
林默望着手中的血煞玉佩,又看了看昏迷的阿依慕,只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将他越收越紧。
血煞盟、金刀门、锦衣卫、万蛊教……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百年前的名字——沈炎。
“先出城,”林默背起阿依慕,“去苗疆,或许那里有解开一切的答案。”
苏婉儿点点头,从百毒囊中取出解毒丹药喂入阿依慕口中:“苗疆路途遥远,且有十万大山阻隔,血煞盟定然布下重重关卡。”
她顿了顿,看向林默腰间的玉佩,“而且你这玉佩……沈炎当年就是用‘血煞玉佩’操控分舵,你若带着它,等于向全江湖宣告自己是血煞盟余孽。”
林默沉默片刻,解下玉佩放入怀中:“无论如何,我都要查清楚父母的死因,还有这血煞盟的阴谋。”
他抬头望向城外连绵的青山,眼神坚定如铁,“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会走下去。”
晨雾初起,洛阳城在身后渐渐模糊。
林默背着昏迷的阿依慕,苏婉儿手持玉笛断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西域的官道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洛阳城最高的角楼上,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血玉令,令牌背面刻着三个小字——萧承煜。
“林默,苏婉儿……”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意思,就让本指挥使看看,你们能在这盘棋里,走出几步。”
风起云涌,江湖路远。
少年的复仇之路,才刚刚踏上真正的荆棘。
而那隐藏在血河之下的秘密,也正随着玉佩的合一,渐渐浮出水面。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正在十万大山的另一端,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