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风噬骨,异界残躯
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
每一次试图掀开眼帘,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仿佛灌了铅的沉重。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坚硬、湿滑的岩石里顽固地渗出来,蛇一样钻进他的骨髓,与弥漫在狭窄空间里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馊臭汗味和呛人的矿石粉尘味道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冰冷、污浊、令人窒息的大网。
林默的意识在无边的混沌里沉浮,像一片被风暴撕碎的叶子。
每一次试图清醒的挣扎,都像是溺水者徒劳的扑腾,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和混乱的记忆碎片拖拽下去。
“Error 404: Server not found…” 电脑屏幕刺眼的蓝光,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咖啡冷却后的苦涩… 属于“林默”的碎片闪烁而过。
紧接着,是更尖锐、更野蛮、更痛苦的画面——沉重的镐头砸在坚硬黝黑的岩石上,火星西溅,虎口瞬间崩裂渗血;监工那张狰狞油腻的脸在鞭影下扭曲咆哮;冰冷的、掺杂着沙砾的糊状食物强行灌入喉咙,引起剧烈的呛咳和胃部的翻江倒海;还有黑暗中同伴压抑的、濒死的痛苦***… 这是属于“他”的记忆,一个黑风矿场底层矿奴的绝望人生。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如同两股狂暴的激流,在他的意识深处狠狠对撞、撕扯!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终于冲破了干裂的嘴唇,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艰难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得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的矿洞顶壁。
嶙峋的黑色岩石表面凝结着一层湿冷的、泛着幽暗水光的苔藓,偶尔有浑浊的水珠挣脱束缚,“啪嗒”一声滴落在他***的、布满新旧伤痕的手臂上,冰冷刺骨。
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汗臭、霉味和一种矿石特有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粉尘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砾,灼烧着脆弱的喉管和肺叶。
他正蜷缩在矿洞壁一个略微凹陷的角落,身下只有一层薄薄的、早己被泥水浸透的破烂草席,根本无法隔绝岩石的冰冷和坚硬。
粗粝的麻布囚衣早己看不出本色,被汗水、血水和污泥染成一种绝望的深褐色,紧紧黏贴在身上,又冷又硬。
手腕和脚踝上沉重的镣铐磨破了皮肤,留下暗红的血痂和深可见骨的溃烂创口,每一次微弱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嗬…嗬…” 旁边传来粗重艰难的喘息。
林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离他不远,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矿奴蜷缩着,像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
他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洞顶,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抑制的抽搐。
他的一条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骨刺穿了皮肉,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伤口边缘己经开始发黑腐烂,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这无声的惨状,比任何嚎叫都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妈的!
一群懒鬼!
废物!
都给老子爬起来!
挖!
往死里挖!”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抽碎了矿洞里的死寂。
啪!
啪!
啪!
粗粝的皮鞭撕裂空气,带着残忍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抽打在矿奴们单薄的后背、肩膀甚至头上。
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闷响和受害者压抑不住的痛哼。
一个动作稍慢的老矿奴被一鞭子抽在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混着几颗碎牙喷溅出来,他惨叫着扑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老东西!
装死?!”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大步走来。
他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斜劈到右下巴,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脸上。
三角眼里闪烁着豺狼般的凶光,正是监工头目张阎。
他抬脚,厚重的硬底皮靴狠狠踹在老矿奴的腰眼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老矿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身体猛地一弓,像离水的虾米般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只有身下迅速蔓延开一滩暗红的血泊。
张阎看都没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布满血丝的凶目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每一个瑟瑟发抖的矿奴,最终停留在刚刚挣扎着试图坐起的林默身上。
“哟呵?
这不是我们‘林大少’吗?
睡醒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张阎咧开嘴,露出焦黄发黑的牙齿,语气充满了恶毒的嘲讽和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他拎着还在滴血的皮鞭,一步步逼近。
沉重的靴子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林默的心头。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张阎身上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扑面而来,几乎让林默窒息。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想逃,想躲,但沉重的镣铐和虚弱到极点的身体,让他连挪动一寸都成了奢望。
原主残留的、对张阎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张…张爷…” 林默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试图挤出一丝讨好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笑容。
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属于那个被折磨至死的矿奴的烙印。
然而,来自另一个灵魂深处的惊骇和屈辱,却让这个笑容扭曲得比哭还难看。
“啧,瞧瞧你这张死人脸!”
张阎停在林默面前,居高临下,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
鞭梢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轻佻地拍了拍林默冰凉的脸颊,留下黏腻的触感。
“怎么?
梦见你以前锦衣玉食了?
醒醒吧,杂碎!
进了这黑风矿洞,是龙你得给老子盘着,是虎你得给老子卧着!
***就是一条烂命贱命的狗!
懂吗?!”
“懂…懂…” 林默的声音细若蚊呐,每一个字都带着屈辱的颤音。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那噬人的目光,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寒冷而筛糠般抖动。
“懂?
懂就他妈给老子起来干活!”
张阎突然变脸,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拧,狰狞毕露。
他猛地扬起手臂,粗壮的筋肉虬结,那根浸透了矿奴鲜血的皮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朝着林默的头顶狠狠劈落!
鞭影如毒蛇,撕裂污浊的空气,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林默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能清晰地看到鞭梢上凝结的暗红血块,能闻到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死亡威胁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
躲不开!
绝对躲不开!
这具身体太虚弱,太沉重了!
原主残留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完了!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死在这肮脏的矿洞里,死在这恶心的皮鞭下?
像旁边那条扭曲腐烂的断腿?
像地上那滩无声蔓延的血泊?
不!
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强烈到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个曾拥有无限可能的灵魂最后的呐喊!
“不——!!!”
就在鞭梢撕裂空气、即将触及他头皮发丝的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用尽了这具残破身躯里最后一丝、也是唯一一丝源自异界的倔强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扑!
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扯得他脚踝剧痛欲裂。
身体狼狈地砸在冰冷湿滑的岩石地面上,碎石硌得骨头生疼。
但他终究是躲开了!
啪!!
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刚才蜷缩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白痕和几颗飞溅的石屑。
鞭梢擦着他的耳廓掠过,***辣的痛感瞬间传来。
“狗东西!
还敢躲?!”
张阎一击落空,愣了一下,随即暴怒!
他脸上的刀疤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蠕动,如同活过来的蜈蚣,三角眼里喷出实质般的怒火!
“反了你了!
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沉重的皮靴带着风声狠狠踹向林默的腹部!
砰!
林默只感觉五脏六腑瞬间移位!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腹部炸开,迅速蔓延至全身,眼前瞬间一黑,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
他像一只破麻袋般被踹得翻滚出去,狠狠撞在嶙峋的洞壁上,又无力地滑落在地。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冰冷的岩石紧贴着面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至,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拖起来!
给老子拖起来!
吊到矿柱上!”
张阎的咆哮在耳边嗡嗡作响,如同地狱恶鬼的嘶吼。
粗糙冰冷的手粗暴地抓住他破烂的衣领和沉重的镣铐,将他如同死狗般从地上拖拽起来。
身体被拉扯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烈的痛苦和窒息的绝望边缘摇摇欲坠。
世界在旋转、模糊,只剩下皮鞭破空的尖啸、监工狰狞的咆哮和矿奴们麻木空洞的眼神交织成的、令人窒息的地狱画卷。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林默涣散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微光。
那光芒来自他刚才被拖离的地面附近,一块刚刚被张阎鞭子抽打溅起的、毫不起眼的黝黑矿石碎片深处。
那微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质感,像是一颗沉眠于无边黑暗中的…机械之眼,偶然睁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死寂,没有一丝温度。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