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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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挣扎着从厚重的烟尘与乌云缝隙间投射下几缕微光,恰好照亮了废墟中那片刺目的狼藉。

刘子云的身体深陷在乱石堆里,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混着砂砾和血腥味的空气艰难地涌入肺腑。

曾经如臂指使、足以撼山动岳的澎湃真元,此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冰封的死寂感。

那不是虚弱,而是“空”。

彻彻底底、无边无际的“空”。

他用尽全力想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灵力,回应他的只有丹田处那如同碎裂玉瓶般的尖锐剧痛和彻底的虚无。

那象征着生命本源的气海,不仅被废,更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彻底“挖”走了,只剩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散发着绝望的寒气。

“……咳…呃……”喉咙里溢出的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破碎的抽气声,夹杂着涌出的、带着内脏碎沫的黑血。

他试着想抬起一根手指,肌肉却像断弦的木偶,传来撕裂的抽搐,却纹丝不动。

视线的边缘开始模糊、发暗。

曾经清晰洞悉千里之外风吹草动的神识,此刻就像蒙上了厚厚的黑布,连感知周围几尺内的碎石轮廓都变得极其费力。

五感在飞速退化,他真切地感受到生命本身在以一种触目惊心的速度流逝——不是死亡,而是被硬生生地剥离了所有超越凡俗的本质,打落尘泥,比新生的婴儿还要无助、脆弱。

逍遥宗的废墟并非完全死寂。

远处倒塌的殿宇后,隐约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惊恐喘息,以及兵刃刮擦石头的细微声响。

那是之前侥幸躲在边缘角落的幸存弟子,此刻正惊魂未定地窥探着这片中心的炼狱。

他们看到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煞星,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在乱石里,浑身浴血,气息奄奄。

更远处,白蟒小山般的身体痛苦地抽动着,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让伤口溢出更多的鲜血,巨大的尾巴偶尔无意识地拍打,激起一片碎石,但它显然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一个胆大的弟子似乎认出了刘子云那标志性的、尽管己破碎不堪的黑衣。

恐惧稍稍被另一种情绪压过——那是兔死狐烹后的短暂茫然,旋即演变成一种扭曲的、近乎狂喜的恨意和贪婪!

“他…他好像不行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压抑不住激动,在废墟暗处响起。

“天可怜见!

那个魔头……还有那条妖蛇!

也快不行了!”

“掌门…掌门他们……”另一个声音带着哽咽,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身上的宝物!

那柄剑!

还有那蛇,一身是宝,鳞片、精血……上!

趁他病,要他命!

给师兄弟们报仇!

夺宝!”

几道狼狈的身影,握着仅存的、有些还带着豁口的刀剑法器,带着劫后余生般扭曲的亢奋与对唾手可得宝物的贪婪,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小心翼翼地从断壁残垣后探出身,一步步朝着刘子云和白蟒围拢过来。

刘子云听到了。

那声音虽远,却像针一样扎进他混沌的意识。

仇恨、痛苦、恐惧……这些属于凡人的低级情绪此刻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更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耻辱!

他曾视这些人为蝼蚁,弹指可灭。

如今,他连蝼蚁都不如。

他们甚至无需用刀剑,只需随意一脚,就能把他踩成肉泥!

而那唾手可得的“夺宝”之言,更是将他最后一点傲骨踩进了泥沼深处,反复碾磨。

“……嗬……”他想笑,发出的只是破碎的喉音。

原来跌落凡尘,面对的第一个威胁,竟是来自这些曾经的尘埃。

他本能地想要调动哪怕一丝力量反抗,哪怕同归于尽!

但回应他的,只有那死寂空洞的丹田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宣告着彻底无能的撕裂感。

那几名弟子越靠越近,眼中的恐惧正迅速被贪婪和暴戾取代。

为首的弟子甚至壮起胆子,离刘子云不足十步之遥,举起了手中闪烁着微弱灵光的铁剑,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魔头,受死吧!

你的剑,归……”话音未落。

废墟深处,离白蟒最近的一堆乱石突然无声地坍塌下去。

一条粗壮的、布满裂纹却兀自散发着凶戾气息的蛇尾,如同垂死挣扎的巨鞭,猛地从烟尘中呼啸扫出!

“噗噗噗——!”

几声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声和短促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闷响传来。

那几名围拢上来的弟子,如同被巨石碾过的蚂蚁,瞬间化作了漫天爆开的猩红血雾和残破的肢体碎片。

蛇尾裹挟着碎石血污,狠狠砸落在地,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也彻底隔绝了外围蠢蠢欲动的视线。

是那垂死的白蟒!

在感应到主人有危险时,它爆发出了最后的本能!

完成这致命一击的白蟒,硕大的头颅重重垂落,气息越发微弱,金色的竖瞳艰难地转动着,望向刘子云的方向,传递着一种极度的依恋和悲伤,最终缓缓闭合。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停止了挣扎。

一股微弱但精纯无比的异兽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正在飞速消散。

侥幸逃过一劫、躲得更远的几个幸存者,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再次缩回黑暗深处,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绝望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修罗场。

蛇尾造成的尘烟缓缓散开。

刘子云躺在冰冷、沾满血腥和蛇类腥气的乱石里,距离那刚刚爆开血雾的地方不过数丈。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点溅落在他脸上、颈间。

他没有感到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有更深的寒冷,更刺骨的绝望,以及……一种在剧痛和虚空麻木之下,渐渐燃烧起来的、冰蓝色的火焰。

那是恨!

非是暴烈狂躁的火焰,而是深不见底、冰寒刺骨、凝练到如同实质的冷焰!

他死死地盯着白蟒完全失去气息的方向,看着它守护自己至死的姿态。

然后,他冰冷浑浊、被血丝填满的视线,艰难地转向仙女消失的天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颤抖的、无力的、沾满污血的手上。

那张曾令无数人恐惧绝望的脸庞,因痛苦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扭曲着。

无边的恨意在他眼中疯狂凝聚,但奇异的是,他的嘴角却极其缓慢地、牵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

没有声音。

只有剧烈的、破碎的喘息。

但那无声的“笑容”,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嚎叫都更加令人心胆俱寒。

它扭曲、疯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仿佛在对着这片将他打落尘埃的天地,对着那冷漠的仙人,对着这个失去力量后更加残酷的凡俗世界……发出最恶毒、最无言的诅咒。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头微微侧过,避开碎石尖锐的棱角,然后彻底放任自己沉向那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之中。

夜,彻底笼罩了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废墟。

只有冷风呜咽,卷着血腥气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异兽陨落后的悲凉气息,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惨烈与坠落。

深坑里,那个曾经无敌的身影,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

但他眼中沉淀的那一缕冰蓝色的恨意之火,却在无边黑暗里,诡异地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