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刃初磨:白莲假面下的毒刺
昨夜从火场爬出时,琉璃瓶炸裂的碎片划破了她的小臂,此刻混合着烟熏的焦糊味,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青紫 —— 那是连云瑶惯用的 “腐肌散” 余毒,前世她便是用这毒毁掉了无数丫鬟的容貌。
“幸而《玄毒经》里记过解法。”
她蹲在墙角,从怀中掏出半株揉碎的七叶一枝花。
这草生在乱葬岗的腐土中,茎叶含着微弱毒性,却能以毒攻毒压制腐肌散。
指尖碾过草叶,墨绿色汁液渗入伤口,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连美静却死死咬住下唇,未发出半分声响。
镜中映出的面容狼狈不堪:左眼空洞的疤痕被碎发遮掩,右脸熏黑的皮肤下,青筋因隐忍而微微跳动。
她想起柴房外家丁捡起龙纹玉佩时的贪婪眼神,想起连云瑶递过安神香时嘴角虚伪的笑意 —— 那支血色曼陀罗发簪,母亲临终前说过,簪身刻着连家与前朝的秘辛,如今却成了仇人手中的玩物。
“第一步,先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连美静将碎镜片塞进衣襟,破布下的右手悄然握紧 —— 袖中藏着从火场木梁上掰下的尖刺,此刻己被她磨得锋利如刀。
巳时三刻,侯府西跨院的丫鬟们正围在井边浣衣。
为首的翠儿是连云瑶的贴身大丫鬟,此刻正炫耀着腕上的银镯子:“这是云瑶小姐赏我的,说等她成了侯府真正的嫡女,还要给我配小子、置田产呢!”
“翠儿姐好福气,” 旁的小丫鬟谄媚笑道,“不像某些人,占着嫡女的位置,心肠却比黄连还苦。”
话音未落,一盆冷水突然从院墙外泼来,浇了翠儿满头满脸。
连美静裹着一身褴褛的旧衣,站在月洞门阴影里,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哦?
我这‘苦命人’的院子,竟成了你们嚼舌根的地方?”
翠儿惊得后退半步,看清是连美静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鄙夷的神色:“大小姐?
您不是在偏院‘养病’吗?
怎么弄成这副叫花子模样?”
“拜你们所赐,” 连美静缓步走近,鞋底碾过石子的声响带着寒意,“昨夜偏院走水,倒是让我看清了不少‘忠仆’的真面目。”
她的目光扫过翠儿紧握的银镯子,瞳孔微缩 —— 那镯子内侧刻着朵缠枝莲,原是她生母留给贴身嬷嬷的遗物,去年被翠儿 “不慎” 碰碎,如今却堂而皇之地戴在她手上。
“翠儿,” 连美静突然抬手,指尖擦过镯子边缘,“这镯子看着眼熟,莫不是……你想干什么!”
翠儿猛地挥手打开她的手,银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小姐自己保管不当,丢了东西却来赖我?”
“我丢的东西,自然要亲手拿回来。”
连美静话音未落,突然抓住翠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扯开她的衣袖 —— 白皙的小臂上,几道新鲜的鞭痕赫然在目。
“连云瑶赏你的银镯子,就是用这鞭子抽出来的吧?”
翠儿脸色煞白,挣扎着想要后退。
连美静却死死扣住她的脉门,声音冷如寒冰:“你偷了我的镯子去讨好连云瑶,她便替你遮掩偷窃的罪名,还教你如何诬陷主子 —— 我说得对吗?”
周围的丫鬟们吓得噤若寒蝉,连美静却扬声笑道:“正好,父亲今日在正厅待客,不如我们去评评理,看看这偷了主子东西的奴才,该受什么惩罚!”
正厅内,连丞相连嵩正与幕僚议事,忽闻院外传来吵嚷声。
翠儿被连美静揪着胳膊拖到阶下,银镯子在日光下晃得连嵩眯起了眼。
“成何体统!”
连嵩一拍桌案,“你这丫头不是在偏院养伤吗?
怎生弄得如此狼狈?”
“父亲明鉴,” 连美静松开手,任由翠儿瘫倒在地,“女儿昨夜遭了火灾,侥幸逃生,却发现贴身之物被家奴偷盗。”
她指了指翠儿的镯子,“此物乃母亲遗物,去年被翠儿打碎,如今却戴在她手上,其中必有隐情!”
翠儿慌忙磕头:“老爷饶命!
是大小姐诬陷我!
这镯子是云瑶小姐赏的!”
“哦?”
连美静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半截断簪 —— 那是她今早从翠儿的被褥里找到的,簪头镶嵌的碎玉上,还沾着一丝藕荷色丝线。
“翠儿房里搜出的这半截簪子,与连云瑶常戴的那支一模一样。
她偷了我的镯子去讨好连云瑶,连云瑶便将自己的断簪赏她,以示‘恩宠’—— 如此主仆情深,当真是感人肺腑。”
连嵩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素知连云瑶颇会讨巧,但偷盗嫡女遗物之事,若传扬出去,侯府的脸面何在?
幕僚见状,低声提醒:“老爷,家丑不可外扬,不如……父亲,” 连美静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女儿不在乎一支镯子,只在乎这侯府的规矩!
若连家奴都能如此跋扈,将来谁还把嫡母和父亲放在眼里?”
她抬眼望向连嵩,右眼闪过一丝精光,“何况,翠儿昨夜也在偏院附近,说不定…… 知道些走水的内情?”
“走水” 二字如同一记重锤,敲在连嵩心上。
他猛地看向翠儿,厉声道:“还不快说!
昨夜偏院为何失火?”
翠儿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我…… 我不知道!
是云瑶小姐让我去送安神香,说大小姐忧思过度,需得……” 话未说完,她突然惨叫一声,捂着嘴倒在地上 —— 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连美静瞳孔骤缩,却见连云瑶带着丫鬟匆匆赶来,见状惊呼:“姐姐!
你把翠儿怎么了?
她好好的怎么就……她偷了我的东西,畏罪***了。”
连美静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倒是妹妹,来得真及时,正好问问你,这安神香里,究竟加了什么料?”
连云瑶脸色微变,随即泫然欲泣:“姐姐何出此言?
那安神香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怕你夜里睡不着……特意加了极易引燃的草药?”
连美静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昨夜偏院的火,烧得可真旺啊,就像你当年求我借走的那支血色曼陀罗发簪一样,烧得人心惶惶。”
血色曼陀罗西字一出,连云瑶的眼神瞬间冰冷。
她后退半步,强作镇定:“姐姐累了,还是先去歇着吧,父亲面前,可别再说这些胡话了。”
连嵩看着僵持的两人,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挥挥手:“好了!
此事到此为止!
翠儿偷盗主物,畏罪自尽,合该重罚!
美静你…… 先去账房领些银子,置备些衣物,别再惹是生非了。”
连美静知道,这己是连嵩能给的最大 “公道”。
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连云瑶藏在袖中的手,正紧紧攥着一方帕子 —— 帕角绣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罗,与她发间的金簪遥相呼应。
走出正厅,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
连美静靠在廊柱上,才发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刚才若不是翠儿突然服毒,她本想逼连云瑶当众承认纵火之罪,却不想这假千金早己布下死士,断了所有线索。
“大小姐。”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连美静回头,见谢珩的贴身书童站在月洞门旁,递过一个油纸包:“我家公子说,您若需要帮助,可去城西‘墨香斋’寻他。”
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小瓶金疮药和半锭银子。
连美静捏着药瓶,瓶身尚有余温,想起前世谢珩在她被剜眼前递来的那碗 “安神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回去告诉谢珩,” 她将药瓶塞进袖中,“债,我会一笔一笔讨,但盟友…… 可不是随便能当的。”
书童颔首离去,连美静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寒光闪烁。
翠儿的死,让她明白了连云瑶的狠辣,也让她意识到,仅凭宅斗手段远远不够。
龙纹玉佩在连云瑶手中,《玄毒经》下落不明,而她的伤……她低头看向手臂,腐肌散的毒性虽被暂时压制,但若不尽快找到解药,恐会伤及经脉。
当务之急,是找到可靠的盟友,建立自己的势力 —— 而谢珩,这个前世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连云瑶,” 连美静握紧袖中的尖刺,望向连云瑶居住的揽月阁,“这一局,我才刚刚开始。”
暮色渐沉时,连美静换上用谢珩给的银子买来的粗布衣裙,悄悄潜入了城南的乱葬岗。
她记得前世有个叫聂青的少年,此刻应该正被诬陷为通敌贼子,关押在附近的囚车里。
而救下他,便是她建立情报网的第一步。
荒野中传来犬吠,连美静摸了摸藏在发髻里的碎镜片,深吸一口气。
前路荆棘密布,但她别无选择 —— 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等手中的寒刃,划破这侯府虚伪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