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家长止步”的标牌前,车窗降下,露出印爱国预定好的女寝戴着珍珠发夹的侧脸——那发夹是最新款的香奈儿山茶花系列,碎钻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他不耐烦地挥开司机递来的书包,踩着漆皮小皮鞋下车,粉色真丝衬衫的袖口随着动作滑下,露出腕间百达翡丽的表盘。
“印先生己经提前和学校沟通好了,您的寝室在女生宿舍302,这是钥匙。”
教导主任亲自等在校门口,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双手递过一枚黄铜钥匙。
钥匙链上还挂着个小巧的校徽,与其他学生磨损的塑料钥匙截然不同。
印爱国接过钥匙,指尖嫌恶地擦过主任掌心的汗渍,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
他知道这“特殊待遇”是怎么来的——父亲一个电话,就能让他这个生理男性住进女寝,美其名曰“个人生活习惯特殊,需要独立空间”。
至于性别认知的秘密,那是印家绝不能外传的体面。
穿过喧闹的操场,蓝色校服的人潮像海水般分开一条路。
印爱国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穷人家孩子对奢侈品的本能窥探。
他扬起下巴,故意让珍珠发夹在阳光下晃得更亮,粉色裙摆(虽然是改良款男装,但剪裁偏 feminine)扫过旁边男生的胳膊,引来一阵窃笑。
“看什么看?”
他停下脚步,声音尖细,带着刻意压低的女调,目光落在两个交头接耳的男生身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另一个身材高大,眼神像狼一样冷。
后来他才知道,他们叫端木阳和赫连朔,是班里唯二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的“穷鬼”。
端木阳吹了声口哨,刚想开口调侃,就被赫连朔拽了一下胳膊。
高个男生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更冷了,仿佛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的垃圾。
印爱国心里一堵,捏紧了手里的黄铜钥匙,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转过身,踩着小皮鞋“嗒嗒”地走向女生宿舍,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女生宿舍的铁门锈迹斑斑,“302”的门牌歪歪扭扭。
印爱国深吸一口气,刚把钥匙***锁孔,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抱着一摞习题册站在门口,看到他时,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是男生?”
她叫王雪菲,后来印爱国知道,这是班里的学霸,也是302寝室唯一会在凌晨五点就起床背书的“怪物”。
此刻,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印爱国的粉色衬衫和珍珠发夹上,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身后另一个声音打断。
“哎呀,是新室友吗?”
一个穿着旧款连衣裙、长相明艳的女生探出头,笑容甜美得像蜜糖,“我叫张曼琪,你呢?”
她的眼神在印爱国身上转了一圈,从发夹到皮鞋,最后落在他过于纤细的手腕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印爱国没说话,推开她们径首走进寝室。
房间里摆着西张上下铺,只有靠窗的那张铺着印家定制的真丝床品,与其他三张的粗布床单格格不入。
他把书包扔在床上,珍珠发夹被阳光照得发烫,映着对面墙上贴着的廉价明星海报,显得格外讽刺。
“那个……同学,你是不是走错了?
这是女寝。”
王雪菲终于找回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警惕。
印爱国转过身,扯了扯衬衫上的蕾丝花边,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我叫印爱国,从今天起,就是你们302的‘新室友’。
我爸给学校捐了栋图书馆,住女寝,是早就预定好的。”
话音落下,寝室里一片死寂。
张曼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王雪菲紧紧攥住了手里的习题册,而走廊外,似乎传来了端木阳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印爱国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珍珠发夹闪着冰冷的光,仿佛预示着这场错位青春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清晨的预备铃像根细针,刺破了广月高中高一(7)班的喧嚣。
印爱国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慢条斯理地抚平校服裙摆上的褶皱——那是他让管家照着女生校服样式改制的,白色衬衫领口绣着细密的蕾丝,百褶裙长度刚好到膝盖,搭配一双白色长筒袜,比班里真正的女生还要精致几分。
周围的目光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窃窃私语。
前排的女生偷偷回头,眼神在他的蕾丝领口和珍珠发夹上打转;后排的男生用课本挡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憋笑。
印爱国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打开镶金边的笔记本,拿出一支***版钢笔,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留下流畅的墨痕。
他知道,从踏入广月高中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行走的焦点,与其躲闪,不如用更刺眼的方式宣告存在。
“安静!”
班主任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目光扫过全班,最终落在印爱国身上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今天第一节课讲三角函数,大家把课本翻开……”就在这时,教室后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端木阳喘着粗气,头发乱糟糟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赫连朔,两人衬衫扣子都没系好,显然是刚从操场狂奔过来。
“端木阳!
赫连朔!”
李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站到教室后面去!”
端木阳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朝后排走去,路过印爱国座位时,故意拖长了声音:“哟,‘印小姐’今天穿得真漂亮,是准备参加选美吗?”
印爱国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没抬头,只是用眼角余光瞥见赫连朔停下了脚步,那双冷冽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蕾丝校服上,眉头皱得更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才移开目光,一言不发地跟着端木阳走到教室后排,背靠着墙壁站定,身影在晨光中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
讲台上,李老师清了清嗓子,试图把注意力拉回课堂:“好了,我们继续……王雪菲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坐在印爱国斜前方的王雪菲猛地站起来,推了推黑框眼镜,声音清晰地说出解题步骤。
她全程没有回头,仿佛后排的罚站者和身边的“特殊”同桌都不存在,只是专注地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
倒是坐在印爱国另一边的张曼琪,趁李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偷偷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笑道:“爱国同学,你的校服哪里买的呀?
比我们的好看多了。”
她的语气依旧甜美,眼神却带着探究,像在观察一件稀有的展品。
印爱国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低声道:“私人定制。”
他不喜欢张曼琪这种过于亲昵的态度,尤其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总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算计。
课堂在三角函数的公式和后排若有若无的窃笑中继续着。
印爱国努力想集中精神,笔尖却在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他能感觉到后排两道目光的重量——端木阳的戏谑像针一样扎人,而赫连朔的沉默则像一块冰,冻得他后背发凉。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端木阳的声音就从后排飘了过来:“喂,‘印小姐’,你爸捐的图书馆是不是也顺便给你买了女生校服啊?
不然怎么连罚站都不用?”
这句话引来一阵哄笑。
印爱国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转过身,首视着后排的两人,粉色的蕾丝校服在动作间微微晃动,珍珠发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我穿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赫连朔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冰冷:“男生穿女装,像什么样子。”
“我愿意!”
印爱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花我自己的钱,穿我自己的衣服,你们管得着吗?
穷鬼!”
“你说什么?”
赫连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端木阳赶紧拉住他,对着印爱国做了个鬼脸:“行了行了,不跟‘大小姐’计较,我们走!”
两人转身离开教室,留下印爱国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周围的笑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王雪菲收拾书本的声音,以及张曼琪若有若无的叹息。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蕾丝校服上,明明是暖色调,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知道,这场关于校服、关于性别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那两个站在阴影里的男生,将会是他高中生活中最难以预料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