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仁义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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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亭的破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汗酸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鸡屎余韵。

刘邦趴在一条吱呀作响的破条凳上,龇牙咧嘴。

他那条沾满泥污的袴(裤子)被扒拉到膝盖,露出青紫交加、肿得老高的大腿根和***蛋子。

姬贞观蹲在旁边,手里捏着一团捣得稀烂、绿乎乎还散发着怪味的草药糊糊,正小心翼翼地往刘邦那惨不忍睹的“要害”附近涂抹。

“嘶——!

姬哥!

轻点!

轻点!

那地方嫩!”

刘邦吸着凉气,疼得首抽抽,额头上冷汗涔涔。

“嫩?

比吕太公家的鸡还嫩?”

姬贞观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嘴里叼着根新弄来的、小了一圈的饴糖棒棒糖,腮帮子一鼓一鼓。

他动作倒是放轻了些,但嘴上不饶人,“刘三,不是我说你,这点‘仁义’都承受不住?

当年周文王尝百草,那毒草可比这鸡爪挠的疼多了!

你这点伤,搁周朝那会儿,都不够写进‘起居注’的!”

刘邦翻了个白眼,懒得反驳他这套歪理,只是哼哼唧唧地问:“姬哥,那鸡…真赔了?”

姬贞观涂药的手顿了顿,含糊地“嗯”了一声:“赔了!

吕太公还算讲点古礼,没按‘仁义之鸡’的身价要钱,不然咱俩卖身都赔不起!

就按市价,赔了只肥鸡的钱!

害得我这个月的酒钱全搭进去了!”

他心疼地咂咂嘴里的糖,仿佛要把损失的甜味加倍吸回来。

刘邦一听没按“仁义鸡”天价赔,松了口气,随即又愁眉苦脸:“那咱下个月咋办?

总不能真去喝西北风吧?”

“咋办?”

姬贞观把最后一点草药糊糊拍在刘邦***上,顺手在他破袴上擦了擦手,站起身,目光投向院墙外,“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隔壁丰西亭那帮孙子,最近手爪子伸得有点长啊!”

刘邦挣扎着想爬起来:“丰西亭?

咋了?”

“咋了?”

姬贞观冷笑一声,腮帮子里的糖块被顶得滑到另一边,“东市那根晾衣绳,知道不?

咱泗水亭老张头用了多少年了?

丰西亭那麻子脸王五,仗着他姐夫在县里当个小吏,硬说那是他们亭的地界儿,把老张头的衣裳全给扯地上踩了!

老张头找他理论,还挨了两巴掌!

这口气,咱泗水亭能咽下去?”

刘邦一听也火了,暂时忘了裆下的疼:“麻子王五?

那孙子!

上次在酒肆还欠咱三钱酒钱没给呢!

姬哥,你的意思是……”姬贞观吐出嘴里的光秃秃小棍,又从怀里摸出一根新的——这次更小了,只有指甲盖大。

他珍惜地剥开树叶塞进嘴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点市井头领特有的狠劲儿:“咽不下去?

那就吐出来!

吐他们一脸!

刘三,你伤没好利索,看家。

我去‘拜会拜会’麻子王五!”

丰西亭的亭舍比泗水亭的还要破败几分,门口歪脖子柳树下,几个袒胸露怀的青壮正围着一块破石板掷骰子,吆五喝六,唾沫横飞。

领头的是个一脸横肉、坑坑洼洼布满麻子的汉子,正是王五。

他手气似乎正旺,面前堆了几个铜钱,咧着嘴笑得正欢。

“王麻子!”

一声清亮的断喝,带着股懒洋洋的痞气,打破了这乌烟瘴气的氛围。

王五抬头,看见姬贞观叼着那根小得可怜的棒棒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泥印子。

王五嗤笑一声,把骰子往石板上一拍:“哟!

这不是‘仁义鸡’姬亭长吗?

怎么着,吕太公家的鸡吃完了,跑我们丰西亭打秋风来了?”

周围几个泼皮哄笑起来。

姬贞观也不恼,走到石板边,一脚踩在旁边的树墩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王五,嘴里的糖块被他咬得咯嘣响:“王五,少放屁。

东市那晾衣绳,你踩老张头衣裳那事儿,怎么说?”

王五剔着牙,斜眼看他:“什么怎么说?

那地儿就是我们丰西亭的!

老张头自己不长眼,衣裳挂错地方,踩了活该!

怎么,姬亭长想替他出头?

就凭你?

还有你那裤裆塞鸡的好兄弟刘邦?”

又是一阵哄笑。

姬贞观腮帮子鼓了鼓,眼神冷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从嘴里拿出那根沾满口水、几乎快化没了的糖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竟把它像根簪子似的,轻轻别在了自己那乱糟糟的发髻上!

那点微小的琥珀色粘在发丝间,显得极其怪异又可笑。

“王麻子,”姬贞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少废话。

这事儿,你丰西亭不给个说法,咱泗水亭的爷们儿,咽不下这口气。

江湖规矩,划下道儿来!”

王五被他这别糖棍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挑衅,猛地站起来:“姬贞观!

***找死是吧?

想干架?

行啊!

爷爷奉陪!

时间?

地点?

带多少人?

家伙事儿怎么算?”

姬贞观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脏东西:“后天!

日落!

泗水亭和丰西亭中间那片河滩荒地!

敞亮!

至于人数…”他环视了一圈王五身边那几个歪瓜裂枣,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你丰西亭有多少能喘气的,都叫上!

我泗水亭,也全伙在此!

家伙事儿?”

他顿了顿,从发髻上把那根黏糊糊的糖棍又拔了下来,在手里掂了掂,仿佛那是把绝世神兵,“按古礼!

周武王伐纣,那也是堂堂正正!

咱们也讲仁义!

不动刀枪,不带棍棒!

就凭拳脚!

凭牙口!

谁他娘的怂了带铁器,生儿子没***儿!”

“好!”

王五被激得血气上涌,拍着胸脯,“就这么说定了!

后天日落!

河滩荒地!

谁带家伙谁是孙子!

谁不来谁是王八蛋!”

他指着姬贞观,“姬贞观,你等着!

看爷爷不把你那张小白脸揍成猪头,把你嘴里那破糖塞你***里!”

“呵,”姬贞观冷笑一声,把糖棍重新塞回嘴里,含糊不清地丢下一句,“洗干净脖子等着吧,麻子脸!”

说完,转身,叼着他那根珍贵的“兵器”,一步三晃地走了,留下王五一群人在原地骂骂咧咧。

姬贞观没回泗水亭,而是径首拐向了沛县县衙的方向。

县衙门口,进进出出的胥吏都步履匆匆,神色严肃,透着一股秦律森严的气息。

姬贞观在门口溜达了两圈,终于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萧何。

萧何一身浆洗得发白但整洁的青色吏服,腋下夹着几卷沉甸甸的竹简,正低头快步从县衙侧门出来,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公务。

他气质温润,举止沉稳,在一众胥吏中显得鹤立鸡群。

“萧主吏!

萧主吏留步!”

姬贞观立刻堆起笑脸,小跑着迎了上去,动作幅度很大,生怕对方看不见。

萧何闻声抬头,看到是姬贞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步却没停:“姬亭长?

何事?

公务繁忙,长话短说。”

他对这个满嘴跑火车、行事荒诞的泗水亭长印象复杂,尤其是“仁义鸡”事件后,更添了几分无奈。

姬贞观拦在萧何身前,动作夸张地作了个揖,嘴里的糖棍差点戳到萧何的竹简上:“哎呀,萧主吏!

打扰打扰!

没啥大事儿!

就是跟您报备一声!

我们泗水亭和丰西亭的兄弟们,后日落日时分,要在两亭中间那片河滩荒地,切磋一下武艺!

交流一下感情!

增进一下邻里和睦!

您放心!

绝对遵守秦律!

不动刀兵!

不扰民!

就是纯比划比划!

点到为止!

这不,按规矩,跟您这主吏掾史大人报备一声!

省得您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语速极快,唾沫星子横飞,把一场即将爆发的群殴说得跟乡间运动会似的。

萧何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姬贞观那张写满“真诚”和“无赖”的脸,尤其是他嘴里那根碍眼的糖棍。

他太了解这帮市井之徒了,什么“切磋武艺”、“点到为止”,纯粹是胡扯!

“切磋武艺?

交流感情?”

萧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姬亭长,你当萧某是三岁孩童?

前日吕府偷鸡之事尚未平息,今日又聚众斗殴?

你可知聚众械斗,按秦律当如何处置?”

姬贞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灿烂,甚至带着点谄媚:“哎哟!

萧主吏明鉴啊!

吕府那事儿,那是误会!

误会!

己经和平解决了!

鸡都赔了!

这次真不是斗殴!

是…是‘演武’!

对!

演武!

强身健体,保境安民嘛!

您看,我都跟王五说好了,绝对不带任何家伙!

赤手空拳!

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这不,主动来跟您报备,就是怕万一动静大了点,惊扰了县尊大人,您心里也好有个数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萧主吏,您可是咱沛县的定海神针!

这点小事,您抬抬手,我们底下人也好做事…改日,改日我请您喝酒!

上好的黍酒!”

萧何看着姬贞观那张近在咫尺、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自己脸上的脸,以及他嘴里那根随着说话不停晃动、散发着廉价甜腻气息的糖棍,只觉得一阵头疼和厌烦。

他强忍着推开对方的冲动,后退半步,冷冷道:“姬亭长,收起你这套。

萧某职责所在,只认秦律。

你们若真要‘切磋’,好自为之。

但记住,一旦生乱,伤及无辜,或动用器械,县衙的枷锁和牢饭,绝不会吝啬!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姬贞观一眼,夹紧竹简,绕过这个泼皮无赖,快步离去,青色衣袍在风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看着萧何远去的背影,姬贞观脸上的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市井混子特有的、带着点狡黠和混不吝的痞笑。

他咂咂嘴里的糖,满足地吸了一口那所剩无几的甜味。

“啧,报备完毕!”

他对着萧何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脚步轻快地朝泗水亭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发髻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糖棍留下的黏腻感。

回到泗水亭,刘邦正龇牙咧嘴地在院子里练习扎马步——姿势歪歪扭扭,***还不敢用力。

“咋样?

姬哥?

麻子王五应战了?”

刘邦急切地问。

“应了!”

姬贞观一***坐在磨盘上,把嘴里最后一点糖渣舔干净,意犹未尽地吐出光棍,“后天日落,河滩荒地!

赤手空拳!

谁带家伙谁是***的!”

“好!”

刘邦兴奋地挥了下拳头,扯到伤处又疼得呲牙,“看我不把麻子那张脸揍得更麻!

哎哟…行了,省点力气吧!”

姬贞观跳下磨盘,拍了拍手,目光扫过闻讯聚拢过来的几个泗水亭青壮,都是些孔武有力、平日里跟着他们混吃混喝的家伙,“兄弟们!

丰西亭那帮杂碎,踩咱们的脸!

这事儿,能忍吗?”

“不能忍!”

众人七嘴八舌地吼起来,群情激奋。

“对!

不能忍!”

姬贞观叉着腰,站在磨盘上,仿佛站在点将台,“后天!

日落!

河滩荒地!

让他们见识见识咱泗水亭爷们儿的拳头!

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沛县这一片的地头蛇!

记住!

只许用拳头、用脚、用牙!

谁他娘的偷偷带根木棍,别怪我姬贞观翻脸不认人!

咱这叫仁义之师!

懂不懂?”

“懂!

仁义之师!”

众人哄笑着应和,气氛热烈。

“还有!”

姬贞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神秘的色彩,“开打前,都给我过来!

我姬贞观,大周文王苗裔!

有秘传的‘棒棒糖神力’加持!

到时候一人舔一口我的仁义糖!

保你们拳脚生风,刀枪不入!”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

刘邦在下面笑得首捂肚子:“姬哥…你这…哈哈哈…仁义糖…神力…哈哈哈…”姬贞观也不恼,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最后珍藏的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饴糖碎块,在夕阳下闪着微弱的琥珀光。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极其珍惜地舔了一下,然后高举起来,如同举着传国玉玺:“看见没!

周天子的甜!

仁义的力!

后天!

干翻丰西亭!

抢回晾衣绳!

抢回咱泗水亭的面子!”

“干翻丰西亭!

抢回面子!”

泗水亭破败的小院里,吼声震天,惊起了屋檐下一群麻雀。

姬贞观站在磨盘上,嘴里残留的甜味和眼前这群嗷嗷叫的汉子,让他感觉那点赔鸡的郁闷一扫而空。

后天日落,河滩荒地。

一场“仁义”的群架,即将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