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剧变
不再是熟悉的甜腻熏香,这是地狱的气味。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单薄破旧、沾满污泥的麻布衣服上,寒意像无数根针,穿透皮肤,刺进骨髓。
“呃……”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溢出。
她的手臂上,一道新鲜的擦伤正***辣地疼,鲜红的血丝混着雨水蜿蜒而下。
“父亲……” 她下意识地呼唤,声音因疼痛和恐惧而颤抖无休止的逃亡。
阴暗的木屋,散发着霉味。
母亲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灰败得像蒙尘的珍珠,躺在冰冷潮湿的草席上,气息奄奄。
哥哥和弟弟带着从垃圾里翻出来的吃食回来,父亲在木屋角落和天龙人打着电话诉说悔恨,希望能重新回到圣地。
安洁莉卡紧紧抓着母亲冰冷的手,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破败的城镇角落。
刚埋葬完病逝母亲的安洁莉卡,遇到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眼中充斥着***裸的、混杂着好奇和恶意的打量。
当他们用石块砸向她时,安洁莉卡试图用属于天龙人的口吻命令他们,换来的是更肆无忌惮的嘲笑安洁莉卡看着额角流下的鲜血,又看看那些毫无敬意、甚至带着仇恨的眼睛。
想起母亲的病逝,父亲的无能,她紧紧咬着牙关,心底涌起难以遏制的杀意。
随着一起袭来的是熟悉的钝痛感,心口如绞的痛意蔓延开,安洁莉卡狠狠掐着手心,嘴唇紧抿压抑着内心的烦躁。
年仅十岁的多弗朗明哥在小巷阴影里找到妹妹时。
火焰的光芒正映照在她脸上,安洁莉卡蜷缩得晕在那里,手旁染血的石块和躺在她旁边鲜血不断渗出的几个小孩,让多弗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抱起妹妹,一步一步向巷口走去,心中翻涌着对父亲,对世界,对那些无知愚蠢的暴民的恨意。
他手中,紧紧握着从流浪汉那接过来的、锈迹斑斑但足够致命的手枪。
年幼的罗西南迪躲在木屋的阴影里,身体因为恐惧而不住地发抖,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不敢哭出声。
安洁莉卡抱着膝盖坐在离火堆稍近的地方,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她的金发失去了光泽,脏兮兮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双曾经眉眼充满笑意的眼眸,如今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属于孩童的光彩。
她看着父亲,看着他还在喋喋不休那些理想。
多弗走到在她身旁。
安洁莉卡抬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火光跳跃在他脸上,却融不化他眼中恨意。
他握紧一把锈迹斑斑的手枪,安洁莉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对哥哥那份决绝的认同,甚至一丝心疼。
他也不过十岁,却要承受这一切。
罗西南迪在她身后瑟瑟发抖,泪水打转。
安洁莉卡下意识地挪近一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弟弟看向父亲的视线。
她至少得护住他。
“多弗,罗西南迪,安洁莉卡,抱歉啊”霍名古圣愧疚得看着他们,眼角流出泪水。
安洁莉卡定定看着倒下的父亲。
血浸润地面。
心中的空洞感更深,冰冷迷茫。
她看着多弗,他没哭,死死盯着尸体。
安洁莉卡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里与自己同源的恨,以及那份承担一切的沉重。
多弗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声音阴鸷:“我们走。”
他一手提着父亲的头颅,一手晃了晃愣在那的安洁莉卡,大步走出。
安洁莉卡如提线木偶站起,裙摆擦过血泊。
她走到罗西南迪身边,牵起弟弟冰冷发抖的小手,用力握紧。
然后跟在哥哥身后,走出小屋,走进刺骨寒风。
---玛丽乔亚冰冷的石阶上,迎接他们的不是同胞的援手,而是天龙人极致的羞辱谩骂,那嫌恶眼神彻底碾碎了霍名古圣不切实际的理想,也浇灭了多弗朗明哥心中那点血脉幻想。
圣地的风,比逃亡路上的寒风更加刺骨。
“我一定会把这群***主宰的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多弗朗明哥的声音比冰还冷,他手中的头颅不再是什么证明,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他回到米尼翁岛,带着安洁莉卡和罗西南迪找到了一群同样被世界抛弃的流浪汉。
黏黏果实的托雷波尔,飘扬果实的迪亚曼蒂;石石果实的琵卡,以及擅长玩弄人心的维尔戈。
他们聚集在多弗朗明哥身边,给予了他杀掉父亲的手枪,被他眼中燃烧的野心和冰冷的力量所吸引,献上线线果实自愿臣服。
“唐吉诃德家族”,这个带着昔日姓氏的海贼团雏形,诞生了。
安洁莉卡沉默地站在多弗朗明哥身后,看着哥哥用恐惧、利益和那扭曲的魅力编织着最初的势力网。
她参与其中,用天生的敏锐观察着人性,她认同哥哥的道路,看着哥哥在黑暗中逐渐成立的势力,她心底那份沉重的情感,渐渐转化为一种扭曲的归属感。
他们是一体的,是复仇的共犯。
然而,在这日渐凝聚的黑暗核心中,罗西南迪如同一株格格不入的幼苗,在恐惧和血腥的浇灌下迅速枯萎。
他无法理解哥哥的冷酷,无法接受父亲被哥哥亲手终结的事实,每一次家族的行动,每一次暴力与死亡的场景,都像利刃切割着他脆弱的心灵。
他常常在深夜惊醒,泪流满面,梦魇中永远是父亲额头的血洞和哥哥冰冷的眼神。
多弗朗明哥对这个懦弱的弟弟越来越不耐烦,认为他玷污了“唐吉诃德”之名。
安洁莉卡夹在中间,她理解哥哥的愤怒,家族不需要软弱的拖累。
但保护罗西南迪,是她心底仅存的、属于家人的微光,是她从地狱中带出的唯一责任。
她尽可能地将罗西南迪带在身边,用自己日渐坚硬的外壳将他与家族最血腥的部分隔开,用冰冷的命令让他闭嘴、听话。
然而,她却无法消除他眼中的恐惧和无声的控诉。
冲突终于爆发。
在一次针对敌对势力的血腥镇压后,年幼的罗西南迪目睹了惨烈的屠杀场面,他彻底崩溃,尖叫着冲上去试图阻止一个正在施暴的家族成员,结果被粗暴地推开,摔倒在血泊里。
“够了!
柯拉松!”
多弗朗明哥的声音如同鞭子,带着压抑的暴怒,“收起你那无用的眼泪和软弱!”
安洁莉卡立刻上前,挡在摔倒在地、浑身血污、瑟瑟发抖的罗西南迪面前,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个动手的干部,让对方下意识后退一步。
“多弗,”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他交给我。”
多弗朗明哥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那天深夜,安洁莉卡在罗西南迪蜷缩的床铺边守了很久。
弟弟在睡梦中依然在抽泣,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污迹。
她伸出手,想替他擦掉,却在半空中停住。
最终,她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
当黎明快降临前,安洁莉卡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她猛地睁眼,起身看到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摸向小船,是罗西南迪。
他背着一个破布包,里面塞着他少得可怜的几件东西,脸上是孤注一掷的恐惧和决绝。
安洁莉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自己可以轻易地把他抓回来。
但看着弟弟那单薄颤抖、却又拼尽全力想要逃离这地狱的背影,她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家族不需要叛徒。
可把他强留在这里,看着他一点点被黑暗吞噬,那真的是保护吗。
最终,在那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阴影中的刹那,安洁莉卡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地躺了回去。
她没有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紧握的拳头。
门外,寒风呼啸。
罗西南迪的身影,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彻底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安洁莉卡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首到天亮,空洞的心底,仿佛又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她不知道这选择是对是错,只是,罗西南迪也许……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罗西南迪的逃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短暂的涟漪,很快又被汹涌的黑暗吞没。
一个懦弱弟弟的离开,对野心勃勃的家族来说,或许并非坏事。
多弗的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黑暗世界。
安洁莉卡将所有的情绪深埋心底,那因弟弟离去而生的空洞,被她用更坚硬的冰和更锋利的尖刺填满。
她成为了多弗朗明哥最锋利、最沉默的剑。
她在走私、军火、情报、奴隶贸易等地下世界的肮脏领域游刃有余,时间在阴谋和血腥交易中流逝。
唐吉诃德家族的触角如同剧毒的藤蔓,从北海到更广阔的地下世界疯狂蔓延。
他们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名。
多弗朗明哥“Joker”的名号在地下世界如同瘟疫般传播,他坐在用鲜血浇筑的阴影王座上,笑声愈发疯狂。
安洁莉卡站在他身边,是令人畏惧的“Queen”。
她美丽,致命,是多弗意志最完美的执行者。
他们之间的羁绊在黑暗中扭曲生长,是兄妹,是共犯,是唯一能理解彼此黑暗本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