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药包,正与丫鬟碧桃并肩走在回徐府的青石板路上。
前面便就是徐府的朱漆大门。
突然间,碧桃的脚步戛然止住——“小姐!”
但见徐府的大门竟是半开着,门前的石狮子旁更是倒着一个血人——是她府上的门房老张。
“张叔!”
徐昭晚惊叫一声,作势就要往前冲去,却被碧桃给扯住胳膊。
碧桃的手指冰凉:“小姐,我怕...别怕,有我在...”徐昭晚又怎么可能不怕,她更是怕的要命。
两个人手抓着手靠近大门,从门缝中朝里面望去。
院内的景象顿时让徐昭晚如同坠入冰窖里——鲜血。
到处都是鲜血。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徐昭晚的双腿顿时犹如被灌了铅,却不得不机械性的往前。
“爹...娘...”徐昭晚的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
碧桃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小姐...咱们...咱们报官吧...爹——”徐昭晚终于找到她的父亲徐铮。
她看到她的父亲正仰面躺在厅房门口的位置,胸前是一个骇人的血洞,而在他的手边,竟是用鲜血写着一个令徐昭晚感到触目惊心的字——“秦”。
一个月前,她在去城郊普渡寺上香的时候,曾救回来一个男人,男人自称秦弦。
一个时辰前,当她外出时,秦弦还在她徐府里。
如今,秦弦在哪里?
徐昭晚猛地爬起身子,又跌倒在地上,再爬起来,她只觉得天晕地旋。
“小姐!
夫人...夫人在内室!”
碧桃的哭声从里间传出。
徐昭晚跌跌撞撞的冲进内室,只见她的母亲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脖颈处是一道狰狞的刀痕......秦弦竟然不见了...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只给她留下满府的鲜血...徐昭晚跪在自己父母的棺椁前,哭得肝肠寸断。
跪在她身旁的是她的二婶子徐李氏和她的堂妹徐如烟,她的二叔己经赶回来...他们徐家一共有三房,她父亲是徐家的长房,承袭祖业行商,目前己是云州城有名的富商。
她二叔和三叔则都志在仕途,且都己经谋得一官半职,她的二叔是在隔壁的明州任典史,她的三叔是在京城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虽然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总比行商强。
在陈国,商是最不入流的。
“晚晚...”这个长相削瘦的中年男人便就是徐昭晚的二叔徐渊。
循声回眸,徐昭晚抬手擦去眼泪,哽咽的问道:“二叔,可有消息?”
徐渊却摇摇头:“我又去衙门里问了,他们说还在查...”还在查...徐昭晚闻言抿紧嘴唇,将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骨节泛白。
...马车的车轱辘碾压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地吱呀呀的往前,徐昭晚决定前往京城,不是因她的三叔在京城,而是因秦弦在京城。
秦弦曾说他是京城人士...“小姐,咱们...咱们当真能找到那个秦公子吗?”
碧桃问。
徐昭晚此时则正斜倚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闭目养神,更是黯然伤神。
是因为她知道,即便那杀害她全家的凶手不是秦弦,也定然是秦弦招惹来的...换句话说,是她害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如若不是她一时心善将秦弦给救回家,她徐家的悲剧必然不会发生。
如今因她的一时善心,不光是害死了她的母亲和父亲,也害的她二叔不得不辞官回家承袭祖业行商...因此事,她堂妹都恨死她了...用她堂妹的话来说,她以前再怎么说也能算是个官小姐,如今好了,她竟成为了最末等的商户女...这都是拜她所赐...这都是拜她瞎发善心...徐昭晚睁开眼眸,目光坚决:“我无论如何都得找到他,问清楚当日的事情!”
“驾——”马车继续往前。
徐昭晚的脑海里则再次呈现出无数的鲜血以及那个用鲜血写就的“秦”字......“谁?
不认识...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京城是要比云州繁华,但京城的人心却无比的薄凉。
徐昭晚拿着一张自己勾勒出的画像,站在繁华的京城大街上,却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京城实在是太大了,比她想象的京城要大数十倍不止,她该去哪里找秦弦...碧桃扯了扯徐昭晚的胳膊:“小姐,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就去找三爷吧...三爷在京城为官多年,他总有门路帮咱们打听打听吧...”徐昭晚本不想去叨扰徐安,是她觉得她无颜见徐安。
徐安不是别人,正是徐昭晚的三叔。
但在京城里寻人,竟远超徐昭晚的想象。
徐昭晚是不得不去见徐安。
但当她来到徐安的宅门前时,徐安的宅门上竟落着锁,邻居说他们一家是回乡奔丧了。
这奔的是谁的丧,徐昭晚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到了年根上,徐昭晚这才见到徐安。
时到今天,她竟然还没有打听到秦弦这个人。
是从徐安的口里,徐昭晚这才知道秦弦到底是谁,他竟是当朝秦国公府的世子爷...他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而她则犹如地上的泥。
他与她的地位悬殊竟犹如天堑!
她三叔与那人间亦跨着横沟,不可逾越。
她三叔说,他都没有见过秦世子爷长什么模样......“小...小姐,你真要去啊...”徐昭晚经过两整夜的辗转反侧,竟站在了秦国公府的门前。
她决定来试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此时,但见她仰望着那两扇朱漆大门上的牌匾,己是喉咙发紧。
在秦国公府门前的台阶上,正立着两个身穿藏青色短打的健壮家丁,腰间还配着短棍。
他们的目光竟是如鹰隼一般。
徐昭晚深吸一口气:“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碧桃则正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我怕,小姐...”徐昭晚则轻拍她的手:“不怕...你跟好我就行...”徐昭晚心想:哪怕她今天挨打,她也要上前试试,她绝不能让疼爱她的父母死不瞑目!
她一定要见到秦弦,问清楚当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