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殡仪馆的今日秀
秋凛踉跄一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诡异的大厅里。
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几盏滋滋作响、随时会熄灭的白炽灯，投下栅栏般晃动的阴影。
墙壁不是水泥或砖石，而是某种暗红色、微微搏动、仿佛由无数肉块挤压而成的物质，粗大的“血管”在表面虬结，输送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液体——那液体流过之处，墙壁上便浮现又消失着血色的文字规则。
脚下踩的地板黏腻湿滑，拉起腥臭的丝线。
十二张金属工牌悬浮在腐肉墙壁前，像等待认领的墓碑。
一个穿着肮脏保洁服、身材佝偻的男人咧着嘴，露出一口镶嵌着金牙的黄牙，牙缝里卡着一点可疑的暗红碎屑。
“嘿嘿，新来的？
欢迎入职《往生殡仪馆》，新鲜热乎的工牌，拿好咯！”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恶意。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眼镜男，工牌突然“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男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像破碎的瓷器般裂开，碎片并非血肉，而是无数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
纸张碎片中，几只半透明的规则幽灵钻出，贪婪地啃噬着那些“纸屑”，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玩家减员：11/12警告：请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工牌（因为它就是）秋凛的心脏猛地一缩，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她伸手抓过写着自己名字的工牌，入手冰凉沉重。
翻到背面，蚀刻的守则条款第三条，正渗出新鲜的、如同活物般的血渍：“警惕向遗体科普《劳动法》的刺头职场霸凌加死亡威胁？
贵司HR部门是阎王爷***的吗？”
秋凛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和刻意拔高的调子。
她腰间那本《玄君手札》突然变得滚烫，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某一页，上面浮现出新鲜的朱砂狂草：新手装备：漏洞之瞳（日限3次）副作用：首视本源，折寿三日/次没有丝毫犹豫，秋凛按向自己的眉心，低声喝道：“开！”
金丝般的纹路瞬间在她眼底蔓延开来，视野陡然变化。
那个保洁服男人（牧羊犬003）的脖颈上，赫然缠绕着一条由无数细小“清除”二字组成的锁链！
更恐怖的是整个大厅的墙壁——那搏动的暗红肉块，在金瞳视野下，分明是无数被压扁、融合在一起的人类肢体和面孔，绝望和痛苦凝固其上！
而紧闭的停尸间厚重铁门缝隙里，正缓缓渗出冰晶般的花瓣，每一片上都闪烁着微小的血色数字：71:59:59。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一个名为“守夜人投票”的群聊强制弹出。
穿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尖叫起来：“系统让我们投票选今晚守尸人！
快投她！
那个新来的！”
秋凛的头像下，票数如同被注水般瞬间飙升到第一位。
牧羊犬003咧开金牙，将一盏造型诡异、仿佛由某种白骨雕琢而成的灯盏塞到秋凛手里，灯座底部刻着阴森的小字：“骨油燃魂，子时不熄”。
灯罩里，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疯狂撞击着玻璃，尾部拖曳着幽蓝的微光。
“子时前点灯哦，小丫头，”他恶意地笑着，“否则…嘿嘿，每分钟扣十年阳寿，本店概不赊账！”
灯油里蠕动的噬魂虫在漏洞之瞳下标注着以魂为薪。
秋凛掂量着这盏催命灯，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勾起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强制加班还克扣劳动保障？
行啊，这活儿我接了！”
她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咔嚓”一声，闪光灯将灯盏和牧羊犬错愕的脸拍得清清楚楚，“证据链留好，等出了这破副本，咱们劳动仲裁庭见！
工伤认定、精神赔偿、加班费一分都不能少！”
在牧羊犬瞬间阴沉如水的脸色和貂皮女等人惊愕的目光中，秋凛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渗出冰晶花瓣、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停尸间铁门。
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声响。
绝对的死寂和冰冷瞬间包裹上来，仿佛有无数湿冷的裹尸布紧紧缠住了身体。
空气浓稠得如同胶冻，混合着福尔马林刺鼻的消毒水味、甜腻的腐肉气息，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地下深处的土腥和霉菌的阴冷味道。
三具遗体覆盖着惨白的尸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推车上，在墙角唯一一盏应急灯投下的惨绿光晕中，投下扭曲拉长的、如同鬼爪般的影子。
角落里，生锈的水管每隔大约十秒钟，就滴落一滴粘稠的、半透明的液体，砸在同样粘腻的地面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单调、空洞，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在人的神经上。
嗒。
一股暗黄色的尸水，正缓慢地从第一张推车的白布边缘渗出，蜿蜒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一个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的“死”字轮廓。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秋凛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突兀地响起，清亮，甚至带着点夸张的舞台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欢迎收看《殡仪馆今夜秀》！
本场特邀嘉宾——三位安详的艺术家！
让我们掌声…呃，静默欢迎第一位！”
她猛地掀开了第一张尸布！
下面是一具青紫色、肿胀不堪的男尸，工装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沾满水草和淤泥。
最骇人的是他的脸——嘴角被人用粗硬的鱼线强行缝合，拉扯出一个极度夸张、几乎咧到耳根的小丑般的“笑容”，僵硬而诡异。
“首秀献给这位淤泥行为艺术大师！”
秋凛故作认真地鞠了一躬，“请问——把噬魂虫塞进微波炉，会得到什么？”
话音未落，男尸缝合的嘴角突然剧烈抽搐！
手机评分器红光爆闪：笑点识别失败！
扣10分！
当前：50/100“噗嗤——！”
仿佛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男尸缝合的嘴角猛地撕裂！
不是线崩开，而是皮肉如同破布般被从内部撑开！
数十只半透明的规则幽灵，顶着闪烁“退票！
退票！”
字样的荧光牌子，尖叫着从撕裂的伤口中蜂拥而出！
它们口器中喷溅出的不是唾液，而是浓稠如墨汁的液体，这些墨汁在空中迅速凝结、扭曲，组合成一行新的、散发着恶意的血色规则：追加规则：差评演员需接受观众肢体修正（物理）浓稠如墨的“肢体修正”规则悬浮空中，腥臭的墨汁滴落，在地面蚀出滋滋白烟。
数十只顶着“退票”荧光牌的规则幽灵，如同被激怒的马蜂，裹挟着阴风与粉笔刮擦般的尖啸，从撕裂的尸身伤口中倾巢而出，首扑秋凛！
它们锯齿状的口器开合，喷溅的墨汁在空中迅速凝结成尖锐的冰锥、沉重的铁锤、扭曲的电锯虚影——全是“物理修正”的恐怖具象！
噬魂灯幽蓝的光罩在墨汁和幽灵的疯狂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灯油里原本兴奋的噬魂虫感受到威胁，惊恐地缩成一团，尾部幽光黯淡。
“物理修正？
观众朋友们，差评可以，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啊！”
秋凛的声音在幽灵尖啸中依然清晰，甚至带着点舞台控场的调笑，但眼底的金纹己如熔金般炽亮。
漏洞之瞳下，规则幽灵看似混乱的扑击轨迹，实则被核心处那个不断闪烁、扭曲的暴字牵引，形成一张无形的绞杀网。
她目光如电，扫过旁边推车上散落的工具盘——镊子、剪刀、一瓶标签模糊的深棕色液体（防腐剂？
福尔马林？
）。
在金瞳视野下，标签上原本模糊的字迹瞬间清晰：苯酚溶液 - 强腐蚀性 - 易燃。
旁边还放着一小罐滑石粉。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赌了！
秋凛一瞟蹲在推车旁边的女高中生，仔细看了看她胸前的名牌“小筝！
滑石粉！”
秋凛厉喝一声，同时猛地踹向第一具尸体的推车床脚！
“啊？
哦！”
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林筝被吼得一激灵，求生本能压倒恐惧，下意识抓起那罐滑石粉就朝秋凛扔去！
推车被踹得剧烈摇晃，尸身缝合的伤口在震荡中渗出更多粘稠、混合着组织液的暗黄尸水。
秋凛看准时机，一把抓过那瓶苯酚溶液，拧开盖子，将瓶口猛地怼进尸水横流的伤口！
虹吸效应瞬间产生，暗黄与深棕的液体在瓶内疯狂混合、反应，冒出刺鼻的白烟！
“接着！”
秋凛将混合液瓶子抛给林筝，自己则一把接住飞来的滑石粉罐，用尽力气朝着扑面而来的幽灵群和它们凝结的“修正武器”狠狠一扬！
“噗——！”
白色的滑石粉如同烟雾弹般爆开，瞬间弥漫了整个停尸间！
幽灵们尖锐的嘶鸣陡然拔高，仿佛被灼伤。
那些墨汁凝结的冰锥、铁锤、电锯虚影在粉末中变得模糊、迟滞。
“就是现在！”
秋凛屏住呼吸，从白雾中冲出，手中那瓶混合了尸水、富含蛋白质和油脂的苯酚溶液，被她当作高压水枪，朝着被滑石粉短暂干扰、阵型出现混乱的幽灵群狠狠按下喷头！
“滋啦——！！！”
蓝白色的烟雾伴随着剧烈的腐蚀声爆开！
被喷中的规则幽灵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的蜡像，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哀嚎，半透明的胶质躯体瞬间凝固、硬化，体表流淌的血色规则文字被烧蚀成焦黑的痕迹！
它们顶着“退票”的荧光牌，像没头苍蝇一样疯狂乱撞，在墙壁上、天花板上留下焦黑的条形码状撞痕和凝固的墨迹。
手机评分器红光狂闪：破坏公物！
扣30分！
当前：20/100触发尸变最终阶段：倒计时00:05:00“吼——！！！”
第一具男尸彻底暴走！
缝线全部崩断，裂至耳根的下颌如同深渊巨口，腹腔内涌出更多、更密集的规则幽灵，它们不再顶着“退票”牌，而是散发着更狂暴的气息，荧光牌拼合成一个巨大的、滴血的死字！
整个停尸间的温度骤降，墙壁凝结出厚厚的白霜，霜花里都透着血丝！
“凛…凛姐！”
林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指向第二具盖着白布的遗体。
那白布正在无风自动！
一只青灰色、属于小女孩的手缓缓伸出，指向秋凛的方向。
更恐怖的是，白布下，那洛丽塔女孩心口的位置，一朵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冰晶花正穿透布料，幽幽绽放！
花蕊中心，一行细小的血色数字疯狂跳动：00:04:4700:04:4600:04:45倒计时的每一次跳动，女孩***在外的青灰色手指就似乎更干瘪一分！
“往生花…清洗倒计时器！”
秋凛瞳孔骤缩，父亲在手札角落用朱砂批注的警告瞬间浮现脑海——花现魂消，倒计归零，万物同葬！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尸变，是整个停尸间副本的清洗程序被提前触发了！
“钥匙！
秋凛！
监控室的钥匙！”
林筝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冰冷的铁盒子，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貂皮女…貂皮女刚才趁乱从那个西装男碎掉的…纸片里扒出来的！
她说能改规则！”
她猛地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布满铜绿、造型古朴的青铜秘钥，柄部刻着一个阴森的篆体律字！
钥匙上还拴着一张用某种惨白皮肤匆忙画下的示意图，潦草地标注着：监控室→改规则→付寿命！
“砰！”
停尸间的铁门被巨力撞开！
牧羊犬003提着滴血的短匕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残忍笑意。
“垂死挣扎？”
他目光扫过混乱的停尸间、濒临极限的噬魂灯、狂暴的尸潮、以及那朵致命的往生花，最后贪婪地定格在林筝手中的青铜秘钥上。
“把钥匙和那本破书交出来，或许能给你们个痛快！”
就在这时！
“滋…滋啦…”噬魂灯的玻璃罩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碎裂！
幽蓝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一下，噗地熄灭！
最后的保护消失，绝对的黑暗与冰冷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只有往生花蕊的血色倒计时和规则幽灵的荧光死字牌散发着微弱而绝望的光源。
尸潮的咆哮、幽灵的尖啸、冰晶花倒计时的滴答声、以及牧羊犬逼近的脚步声，在黑暗中交织成死亡的协奏曲。
极致的阴寒顺着脚踝缠绕而上，往生花的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穿透黑暗，精准地缠住了秋凛的脚踝！
刺骨的冰寒瞬间侵入骨髓，伴随着一种灵魂被抽离的虚弱感！
倒计时的滴答声在她脑中如同擂鼓！
00:03:1500:03:14“没时间了！”
秋凛在寒毒侵体的剧痛中，思维却如同冰下的激流般高速运转。
漏洞之瞳在黑暗中亮起最后一丝金芒，她死死盯住那朵冰晶花核心处，一个由无数细小血色符文组成的狂字！
那是“遇血则狂化”规则的核心节点！
也是唯一的破绽！
“张魁！
拖住他！”
秋凛用尽力气嘶喊，同时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不顾脚踝被根须撕裂的剧痛，猛地扑向那朵悬浮的死亡之花！
她手中紧握着那柄冰冷的青铜秘钥，柄部的律字与她心口因极寒和危机而骤然灼烫的麒麟封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父亲割开手掌，鲜血染红古籍封面的画面在她脑中炸开——“破律人的血，是烧穿这狗屁规则的火！”
“给我——开！”
在牧羊犬的怒吼和张魁奋起的咆哮声中，在幽灵死字牌压顶而来的阴影下，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死亡蜂鸣里，秋凛将所有的力量、意志、连同那破律之血赋予的决绝，狠狠灌注于手臂，将那柄青铜秘钥，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而狂暴地刺入了冰晶花的核心——刺向了那个跳动的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