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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糖在舌尖融化时,安谨余尝到了铁锈味。

他低头看着掌心,发现包装纸边缘划破了手指——很浅的一道口子,血珠却固执地渗出来,在透明糖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给。”

萧延序不知何时又出现,递来的手帕带着雪松气息,边缘绣着精致的"n.y"字母。

安谨余认得这个缩写,是上周在萧延序课本扉页看到的,旁边还贴着张小女孩的照片——白裙子,黄发带,笑得像朵向日葵。

“你妹妹?”

他小心翼翼地问,手帕按在伤口上,立刻染红一角。

萧延序的睫毛颤了颤。

雨幕中,他的侧脸像被水雾柔化的素描,唯有下颚线绷得锋利。

“三年前的今天,”他突然说,“她去买冰淇淋。”

便利店荧光牌在雨中晕开一片惨白的光。

安谨余看见萧延序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更苦涩的东西。

——安谨余的钥匙第三次插不进锁孔。

父亲入狱后,这扇门就像患了失语症,再不会在深夜突然被踹响。

可此刻,他宁愿听见那些熟悉的咒骂——至少比身后萧延序的注视好受些。

“不请我进去?”

萧延序的校服下摆还在滴水,在褪色的地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伞都为你淋湿了。”

这是个拙劣的借口。

安谨余看着那把黑伞——明明刚才一首倾向自己这边,萧延序的左肩早就湿透了。

门终于开了。

霉味混着廉价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谨余慌忙踢开地上的空酒瓶,却碰倒了茶几上的药盒。

氟西汀药片撒了一地,像某种诡异的占卜符号。

“抑郁症?”

萧延序弯腰捡起一粒,药片在他掌心泛着冰冷的蓝光。

安谨余的肋骨开始疼了。

这种蓝色太熟悉——母亲离开那天,行李箱滚轮压过的积水也是这种颜色;父亲第一次挥拳时,月光透过蓝格子窗帘投在地上的斑驳也是这种颜色。

“医生说...”他蹲下去捡药片,指甲刮擦着地砖缝隙,“是中度。”

萧延序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那些伤痕在灯光下无所遁形:淡紫色的旧疤像藤蔓缠绕,粉色的新伤还泛着血丝。

“这些也是医生开的处方?”

萧延序的拇指按在最深的一道伤口上,力道刚好让安谨余倒吸冷气。

窗外炸响一道惊雷。

借着刹那的亮光,安谨余看见萧延序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像是精心打磨的冰面突然裂开缝隙,露出下面汹涌的暗流。

“知道吗?”

萧延序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我调查你三个月了。”

照片雪花般散落在地:安谨余在便利店偷看柠檬糖、安谨余蹲在药店角落买绷带、安谨余被父亲拽着头发拖进家门......最后一张是法庭旁听席,红圈标出角落里蜷缩的少年。

“去年冬天,”萧延序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冰冷,“安乘胜酒驾撞断了一个女孩的腿。”

他踩住某张照片,“而你在庭上,替他向法官求情。”

安谨余的视野开始扭曲。

那天他确实跪下了,但不是为父亲——是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他想说对不起,却被法警拖了出去。

“现在轮到你了。”

萧延序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小瓶,倒出颗蓝色药片,“氟西汀的替代品,效果更好。”

药片在茶几上旋转,发出细微的声响。

安谨余想起生物课上讲的条件反射:巴甫洛夫的狗听见铃铛就会流口水。

那他现在颤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萧延序眼里那种近乎温柔的残酷?

“吃下去。”

萧延序把柠檬糖包装纸塞进他手心,“就当是...换糖的交情。”

安谨余吞下药片时,尝到的还是柠檬糖的味道。

萧延序的手帕还缠在他手指上,血迹己经干涸成褐色的花。

窗外雨停了,积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月光。

“明天开始,”萧延序在门口回头,“放学后首接来我家。”

他晃了晃手机,“地址发你了。”

门关上后,安谨余才发现茶几上多了样东西——那颗没送出去的柠檬糖,包装纸被仔细抚平,折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他把它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混着血腥气在口腔蔓延。

药效开始发作,视线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冰箱门上贴着的法院通知单。

父亲的名字旁边,受害者姓名栏赫然写着:沈南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