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彼岸花——锄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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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

"我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沧溟的肩头。

远处一抹素白身影正执锄轻舞,衣袂翻飞间宛如一只停驻花间的白蝶。

沧溟侧身让开视线:"锄草的碧溪。

"恰在此时,那女子回首望来。

她面容清丽如新雪初霁,只是唇色淡得近乎透明,白衣上沾染的墨痕像是无意间洒落的诗行。

"她在等什么?

"我拽了拽沧溟的袖角。

"答案。

"沧溟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孟婆予她这差事,也是闲职......""这儿根本没有草嘛。

"我凑近他耳边,吐息拂过他耳垂,向他一样小声的说。

这河岸铺满的彼岸花红得刺眼,哪有什么杂草的影子。

沧溟低笑出声,屈指弹了下我的眉心:"那师姐方才看见什么了?

""我自然......"话到嘴边突然卡住,我急中生智拍上他的肩膀,"这是在考校你呢!

不错不错,师姐很欣慰。

"他眼中笑意更深,却故意拖长声调:"是——师姐慧眼如炬。

这忘川岸边花叶相错,偏偏寸草不生。

所谓锄草......""我知道啦!

"我鼓着腮帮子打断他,却见他忽然伸手,指尖从我发间拈下一片半枯的花瓣。

"好,是我不该多嘴。

"他摊开掌心,那瓣曼珠沙华竟化作一缕青烟,"只是有些人,总要找个理由才能继续等下去。

"碧溪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锄头起落间,惊起几只停驻花间的冥蝶。

"碧溪,孟婆己在望乡台等候。

"飞鸟振翅掠过,羽翼间抖落这则讯息。

"望乡台,我这就去......"碧溪闻言,手中锄头当啷坠地,尘烟轻扬。

她刚欲举步,忽又怔住。

似乎是记忆如潮水漫上心头,令她身形一滞。

"碧溪姑娘?

"我缓步上前,指尖拂过她散乱的鬓发,那发丝如秋日枯草般脆弱。

"可是想起了什么?

""我如今......可还似当年模样?

"她猛然抓住我的衣袖,眼中盛满惶恐,仿佛溺水之人攥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未答,只轻挥衣袖,一面青铜古镜浮现在她面前。

镜面如水,映出她清丽依旧的容颜。

她凝视镜中倒影,忽然绽开笑靥。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春花乍放。

转瞬间,她己化作一缕轻烟,飘向望乡台。

"且去看看吧。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声音里含着温柔的期许。

"断肠往事。

"沧溟轻叹,叹息声飘散在风中,平静得令人心碎。

"春来花自开。

"我仰首望天,目光灼灼如炬沧溟侧首,长睫低垂复又抬起,望向渺远之处:"冥界生死,向来如怒海行舟。

只是碧溪她......望乡台终究不是归处。

""纵有万般苦难,希望从不离去。

"我轻触他紧锁的眉头,"小罐罐不是一首在为此努力么?

"语声轻柔,似三月柳絮拂面。

"笑一笑呀。

"我变出几颗莹润石子,任其流星般划过他衣襟,"你这张脸啊,生来就该带着春阳般的笑容。

"沧溟望向我,唇角勉强牵起。

那笑意如破碎的月光,斑驳地洒在水面上。

"哈哈哈......"我忍俊不禁,执起他微凉的手掌,"走啦!

"衣袖翻飞间,我们追着那道远去的身影,踏入朦胧雾霭之中。

望乡台前,雾气缭绕,孟婆轻轻按住碧溪的肩膀,低声道:"待在这儿,莫要出声。

"碧溪乖顺地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鬓角,将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目光却始终望向远方,眼底盛满希冀。

沧溟缓步而至,衣袍翻动间,生死簿己悄然浮现于掌心。

他指尖轻点,书页无声翻动,最终停驻在某一页上。

"他这一世,不过多续了二十年。

"沧溟的声音很淡,像是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孟婆微微颔首:"病痛缠身,药石无医,三十余岁便走了。

"沧溟合上册簿,广袖一挥:"让她见吧。

"片刻后,孟婆携着碧溪自雾中归来。

碧溪的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眼尾泛红,唇瓣紧抿,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远远望着她,心头蓦地一紧——她哭过了。

"她哭了。

"我低声道,嗓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涩意。

沧溟静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翻滚的雾霭:"世间答案,少有圆满。

""她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我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尖刺穿,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胸腔里翻涌着某种冲动,催促着我去做些什么——可当我试图迈步时,却发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青衣?

"沧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我垂下眼睫,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痕,某种刻骨铭心的不甘在血脉里沸腾。

"我只是......想安慰她。

"这句话说得异常艰难,嗓音里裹着顽固的倔强。

突然,我提高声调:"你知道的!

千万年来,我从不做懦夫,不会躲在规则后面眼睁睁看着别人受苦!

"话音未落,全身法力骤然爆发,试图冲破那道看不见的枷锁。

沧溟的嘴唇在动,可传入耳中的只有模糊的嗡鸣。

我的视线开始摇晃,却仍死死盯着他——就像濒死之人望着未竟的夙愿,满眼都是不甘与眷恋。

恍惚间,似乎有双手牢牢扣住我的臂膀。

可我的感官正在消散......“终究,还是没能让他笑起来。”

沧溟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松开手我就会化作青烟。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温热的吐息掠过我的脸颊:"是谁?

到底是谁说的?

"声线里藏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冥界的黑云压得极低,死寂中只有幽绿冥火在沧溟身后明灭。

他周身开始凝聚法力,而我却露出挣扎的神色——先是摇头,继而狠狠点头,像终于做出某个决断。

寒光乍现!

匕首刺入手臂的闷响格外清晰,鲜血在昏暗中划出刺目的轨迹。

我踉跄着跪倒在地,沧溟向来从容的面具终于碎裂,他匆忙取出绣着冥纹的帕子,却被我冷冷挥开:"死不了。

""你......"他幽瞳紧缩,喉结滚动了一下,"是铃医?

"冥火突然剧烈摇曳。

我扯出个苦笑:"还是这么会捣乱。

"强忍疼痛站起身时,语气己恢复平静:"沧溟,说说那个姑娘吧。

"他审视着我的眼睛,像在确认什么:"你们究竟......""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铃医。

"我打断他,"时间不多了,我会解释清楚。

"血珠顺着指尖滴落,我在雾气中迈开脚步:"边走边说。

"沧溟沉默地跟上,两道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远处,隐约传来忘川河水呜咽般的流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