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
游霖从噩梦惊醒，看着头顶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片刻呆滞后便是仰面无声的悲泣。
重生吗还是穿越。
没想到这种离奇之事会被他遇上。
“爸爸。”
稚嫩而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游霖泪目转头，入目是一个刚刚与床一般高的孩童，骨瘦如柴，西五岁的模样，一双黑眸大大的，其中透着湿润与惊慌。
爸爸？
他游霖何时配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了，难道他不是他？
游霖有些惊慌，着急下地，却是一阵踉跄。
好不容易抓住镜子，却被镜子中的容貌惊呆了。
这是谁，这张脸在他的生命中从未见过。
他转头去看，这房间分明就是三十年前他呆了三年却是唯一熟悉的家...“爸爸，爸爸...”稚嫩的孩童步步跟着，似乎除了叫爸爸不会说其他的话。
游霖转身将孩子抱紧在怀，软软的是真实存在的触感，还有额头那自他醒来就被自动忽略的灼热痛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为什么会在他三十年前的家里？
“这样你都不死？
命可真硬啊，父亲。”
门口的音调带着少年人的清脆，语气满是讥讽，可那声音是游霖再熟悉不过的。
那是他游霖前世的义父凌屹。
那个可怕又疯狂的男人，他的恩人导师也是他最崇拜的人。
二十年前他暗恋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在他眼前杀死了义父。
而他也为父报仇，杀死了他暗恋之人。
义父死前的那一眼夜夜围绕着他，让他痛苦不堪，而那些不明不白的话他也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叫他什么？
父亲。
不，不对，游霖抬头。
眼前的人拥有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孔，这张脸没有印象中的霸气沉稳，张扬肆意。
有的只是年少轻狂，顽劣不羁。
游霖小心翼翼的深吸一口气，脑中有画面闪过，霎时间头痛欲裂，痛不欲生，眼前一片昏暗，如坠深渊，失去了意识。
梦里，男人一袭黑色风衣，满身威严与煞气让他忍不住匍匐。
只见他张开双臂，冲他展开一个解脱的微笑，声音缥缈而空荡不甚清晰：霖儿，我本就是弑父杀弟的罪人魔鬼，我的死换你一世安稳，足够了。
随后，一声枪响，男人额头准确无误的出现一个血洞，男人缓缓向后倒去，微笑不变，画面却满目血色。
梦里，一个少年一身亮色夹克，十五六岁的脸上尽是桀骜不驯，手中的酒瓶在灯红酒绿下异常耀眼，少年的对面是一个蛮横的男人，正在与少年说些什么时，只见少年冷笑一声，手中的酒瓶准确无误的砸上男人的额头，鲜血霎时间流了男人满脸。
威严的男人与桀骜的少年渐渐重合，游霖猛然睁开双眼，才发现初冬薄被下的自己全身大汗淋漓。
随即戚戚苦笑，他竟然重生到义父的父亲身上。
他记得，义父说过，他的父亲是个痞子，没有担当没有气概，每日只知喝酒赌博打骂孩子，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能作，后来他对这父亲越发不顺眼，越发不耐烦，在他父亲吸毒后找他要钱时，一枪崩了。
游霖抬起手，才发现自己在瑟瑟发抖，真是报应啊。
游霖起身，才发现自己全身瘫软，艰难摸到镜子，扶开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仔细看这个才三十来岁却无比颓废的男人，五官倒真的与义父有几分相像。
游霖发着呆，思绪时远时近，首到卧室门被打开，小小的人儿捧着满满的一碗面走了进来。
显然这面竟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做的，看着这比碗口大不多少的小脸，想想那有小孩两个高的灶台，游霖突然很看不起自己。
前世他是个孤儿，从十岁起逃离那个可怕的家庭，饥寒之下走入歧途，在黑道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
是义父救了被砍得奄奄一息的他，给了他一个名字，一个新的生命，以及管教和爱，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人心。
义父将他辛苦打下的天下交于他，甚至在最后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半生的地位权力。
那么这一世，他就将义父给他的一切尽数偿还。
这是他欠义父的，就好好用一辈子来还。
端起孩子送来的面，几乎几口便将其吞入腹中。
这个孩子，按理说，该是义父的弟弟，可在义父身边并没有这样一个人，那么这个孩子必定是在未来几年便夭折的。
想到此，游霖竟是一阵心痛，这样乖巧的一个孩子。
肚子吃饱了，游霖将呆呆站着的小孩抱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心中默念：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被抱得孩子有些惊讶。
却只是一刹那，随即便用他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游霖的胸口。
游霖心中一种满足与欢喜油然而生，前世他一生无子，首到六十岁郁郁而终，只因心中痛苦愧疚。
二十年间活在煎熬之中，未有娶妻生子，这种天伦之乐是不曾有的。
这一晚，一大一小相拥而眠，醉酒归来的凌屹本想看看他那名义上的父亲死了没，却看到这样一幕，心中竟是异样酸涩，只觉难受生气。
而凌屹此人，自从反抗以来对着这没用的父亲又非什么会隐忍之人。
只听一声巨响，暗夜之下床柜应声而倒，上面未来的及收拾的碗以及书籍镜子散了一地，碎的碎，散的散。
床上两人瞬间惊醒，借着月色，凌屹一张暴怒的脸可怕异常，本睡的香甜的孩子突然被吓醒又看到如此一幕，惊得嚎啕大哭。
一股火在游霖胸中乱窜，几乎在他起身的下一秒，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与倒地声同时响起：“没大没小。”
哭声几乎在瞬间戛然而止，游霖打开灯，看着泪眼婆娑呆呆愣愣的的小儿子和捂着脸撞在床头柜上一脸不可置信的大儿子，觉得自己刚刚疯了。
他竟然打了他义父，可是少年时的义父真心很欠揍。
游霖皱着眉，他现在依旧无法面对义父，哪怕是少年时的他。
“滚出去。”
游霖将床头柜扶起，轻松接下凌屹气势汹汹的拳头，眉头深皱，语气不善。
凌屹明显有些愣住了，甚至仔细辨认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