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血符蚀骨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
爹娘正用板车拉着他回陈家坳。
二姐小丫跟在旁边，小声啜泣着。
身体依旧虚弱，脑袋里依旧像有无数根针在搅动，但不一样了。
那狂暴的信息洪流……似乎……平息了一些？
不，不是平息。
是“整理”。
十年地狱般的浑噩，并非毫无意义。
他的意识深处，那座庞大得令人绝望的“信息垃圾山”，在仙门拒路的巨大***下，终于完成了最初步、也是最野蛮的“分拣”。
无数冲突的理念、破碎的经文、玄奥的符号，依旧混乱，但不再是无序的噪音。
它们像被强行塞进不同格子的杂物，虽然彼此倾轧，格格不入，却总算有了……轮廓。
道藏里关于“万物有灵”、“精气神”的论述。
佛经中“皮囊”、“业力”、“生命本质”的阐述。
儒家“养浩然气”、“炼精化气”的片段。
还有那些关于能量、转化、符文、阵法的零碎信息……所有这些，如同无数冰冷的碎片，在他因绝望而变得异常清晰和冷酷的思维中碰撞、组合。
*正统无路……灵气绝缘……**灵根？
灵气？
不过是能量的一种形式！
**万物有灵……生灵体内……自有力量！
**精血！
魂魄！
最首接的生命本源！
**如何提取？
如何利用？
**符文……阵法……沟通天地？
不！
沟通自身！
转化本源！
*一个疯狂、亵渎、却又在绝境中闪烁着唯一光亮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板车路过一片阴暗的树林边缘时，陈观生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
那不再是浑噩，也不是之前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冰冷的、带着强烈研究欲望的……专注。
他死死盯着树林深处。
那里，刚刚结束了一场短暂的厮杀。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狼正贪婪地撕扯着一只刚断气的野兔，温热的血液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一股浓烈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能量”气息，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陈观生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那不是食欲，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力量”的极端渴望和……实验冲动。
他挣扎着，极其轻微地、示意板车停下。
“爹……娘……我……想解手……” 他用干涩嘶哑的声音说道，模仿着过去十年偶尔的“清醒”状态。
陈老实和王氏不疑有他，连忙停车，搀扶着他走向路边的灌木丛。
避开爹娘担忧的视线，陈观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更深的黑暗。
他的目标，是那只野兔尚未完全冷却的尸体，和那滩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暗红液体。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第一步……”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鬼魅，“绕过灵气……首接利用……生命本源……”他蹲下身，用枯瘦的手指，蘸取了那尚有余温的、粘稠的兔血。
指尖传来滑腻冰冷的触感，浓郁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脑海中，一个由扭曲的道家基础符文、破碎的佛门真言笔画、以及儒家“血气”古字拆解部件强行拼凑出来的、从未存在于世间的诡异“图案”，正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和科学狂人的专注，颤抖着，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按向自己左手小臂内侧的皮肤。
冰冷的血，接触温热的皮肤。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鲜血绘制的、简陋而扭曲的图案，如同活物般猛地一缩！
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带着灼痛感的“热流”，顺着图案的纹路，蛮横地钻进了他的手臂！
“嘶——！”
陈观生倒抽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痛苦，是震惊！
是……狂喜！
能量！
真的……进来了！
手臂上，那用兔血绘制的图案，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带着不祥暗红色的光芒，如同一个活着的、正在呼吸的……邪异纹身。
他的功法，第一步，成了。
代价？
未知。
前路？
一片漆黑，却终于……有了光。
尽管那光，是血色的。
陈观生看着手臂上那诡异蠕动的血符，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的异种能量，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巨大痛苦、无尽狂喜和一丝茫然恐惧的笑容。
他的修仙之路，从这一滩兔血开始，注定……不对劲了。
手臂内侧的灼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蚁在皮肤下钻爬、啃噬，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微弱却持续的“吮吸”感。
那由兔血绘制的扭曲符文，暗红色的微光己经隐去，留下一个比周围皮肤略深、边缘微微凸起的暗褐色印记，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
陈观生强忍着不适，将破旧的衣袖用力拉下，盖住这“禁忌”的标记。
他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回板车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娃，没事吧？
咋去那么久？”
王氏担忧地问，伸手想扶他。
陈观生下意识地一缩胳膊，避开了母亲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王氏一愣，眼中忧色更浓。
“没……没事。”
他声音嘶哑，努力模仿着过去的呆滞，“解手……慢……”陈老实叹口气，和王氏一起将他扶上吱呀作响的板车。
“回吧，回吧……咱回家……”夜色深沉，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
陈观生蜷缩在稻草堆里，紧闭双眼，身体因寒冷和手臂持续的异样感而微微发抖。
但在他紧闭的眼皮下，意识却如同烧开的沸水，剧烈翻腾！
成功了！
能量！
虽然微弱……但那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兔血……蕴含的生命能量……通过那个符文……强行抽取、转化……灌入我的身体！
符文……是我根据记忆碎片拼凑的……道家基础引气符的骨架，佛门“阿”字真言的开笔逆用，再加上儒家“气”字的半边……太粗糙了！
能量逸散严重，转化效率低得可怜……副作用……这灼痛和吮吸感……是符文在反噬我的精血？！
冷静！
必须冷静分析！
他强迫自己进入一种近乎冷酷的“研究状态”，将手臂上那个简陋的血符纹身，当成一个亟待优化的“实验项目”。
问题一：载体。
兔血蕴含能量太低，杂质太多（怨念？
本能恐惧？
），绘制后能量迅速逸散，符文不稳定。
问题二：结构。
拼凑的符文组合存在严重逻辑冲突，道家引气讲究顺天应人，我这是强行掠夺；佛门真言本为净化加持，我逆用其意；儒家养气重在温养，我这是粗暴注入。
冲突导致能量流紊乱，反噬自身。
问题三：目标。
手臂窍穴不明，符文无法精准锚定能量汇入点，大部分能量在皮下乱窜，造成痛苦和浪费。
他脑海中，无数关于经脉、窍穴、符文结构、能量转化、生命精粹的信息碎片再次翻涌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和裂缝的数据库。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冲突激烈的核心教义，只攫取最基础、最“技术性”的描述。
道家《黄庭经》有云：“泥丸百节皆有神”……窍穴是存在的！
佛门《瑜伽师地论》提及肉身细微结构……儒家……《内经》？
不，那是医家……但也提到气血运行……拼！
强行拼！
我需要一个更稳定、更高效、能精准作用于特定“伪灵窍”的符文！
*意识在混乱的碎片中疯狂检索、拆解、重组。
一个新的、更加复杂诡异的图案雏形，在他思维的熔炉中缓缓成型：核心是一个倒置变形的道家“聚灵符”，外围缠绕着断裂扭曲的佛门梵文锁链，内部填充着被拆解得面目全非的儒家“精血”古字笔画……整个结构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亵渎感与不协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