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流灌入鼻腔,刺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水面倒映着一张苍白瘦削的脸,眼下挂着两道青黑——这是连续七夜被护腕灼痛折磨的痕迹。
"陆废材!
"粗粝的嗓音从背后劈来,"今天可是玄重尺测灵的日子,你该不会想装晕躲过去吧?
"周焱的靴子碾在陆沉按在池边的左手上,护腕锈蚀的铁片硌得腕骨生疼。
水面倒影里,紫衣少年袖口的金线云纹晃得人眼花,那是开脉境弟子才配穿的服饰。
"松脚。
"陆沉呛着水抬头,湿发黏在额前像条垂死的黑蛇。
靴底反而加重力道,周焱俯身露出白森森的牙:"听说你昨儿又去药堂讨安神散了?
"他突然拽起陆沉左腕,"这破铜烂铁夜里闹鬼是吧?
要不要师兄帮你..."话音戛然而止。
周焱触电般缩手,盯着自己指尖——方才触碰护腕的皮肤竟泛起蛛网般的黑纹。
"你!
""辰时三刻到测灵台——"执事长老的传音响彻学院,周焱猛退两步,在身后弟子的哄笑中狠狠甩袖:"待会儿看你怎么死!
"......测灵台西周己围满弟子。
丈余高的玄重尺矗立中央,尺身三道爪痕在晨光中泛着血锈色。
陆沉挤在人群最外围,护腕突然开始发烫。
"肃静!
"白须长老袖中飞出一道金光,"按名册序,周焱先行测灵!
"紫衣少年昂首登台,掌心贴上玄重尺的瞬间,尺身嗡鸣,七道银纹逐一亮起。
"开脉七重!
"长老高唱,"骨龄十七,甲等!
"欢呼声海啸般炸开。
周焱转身睨向陆沉,嘴唇开合分明是"该你了"。
"下一个,陆沉。
"人群自动裂开条道。
无数目光黏在他护腕上——三年前他被捡回学院时,这截锈铁就焊死在腕间。
有弟子曾用灵剑劈砍,反被震断虎口。
"听说他昨夜把寝舍的聚灵阵吸干了?
""定是用了邪术..."议论声在陆沉指尖触及玄重尺时骤然寂静。
起初只是细微的震颤。
接着尺身爪痕突然渗出血珠,陆沉眼前炸开无数碎片——燃烧的城池、崩裂的山岳、九轮黑日当空......护腕爆发出岩浆般的热度,玄重尺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哀鸣。
"怎么回事?!
"长老的惊呼远得像隔了层水幕。
陆沉感觉有千万根冰锥顺着左臂扎进心脏,又在血液里浇入滚烫的铁水。
护腕锈迹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饕餮纹,玄重尺的黑芒正被纹路疯狂吞噬。
"快松手!
"一道金光劈向陆沉后心,却在触及护腕时如泥牛入海。
此刻他整条左臂爬满蛛网状的黑纹,玄重尺表面爪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轰——"震耳欲聋的爆响中,测灵台裂开蛛网状缝隙。
陆沉被气浪掀飞三丈,护腕上的饕餮纹路渐渐隐没。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玄重尺斜插在废墟里,原本三道爪痕变成了五道。
死寂。
周焱的脸色比死人还白。
白须长老的胡子剧烈颤抖:"玄重尺乃初代院长所铸,八百年来从未......""咳...咳咳..."陆沉咳着血沫撑起身子,护腕温度己降至冰点。
他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身后。
青石板路上,两排足印正冒着青烟——那是他被震飞时,双脚生生犁出来的痕迹。
最深处的凹坑里,静静躺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灰色石片。
"混沌残片!
"长老的尖叫变了调,"执法堂!
拿下这妖孽!
"三道黑影从观礼台扑下,陆沉本能地举起左臂。
护腕突然自主激活,饕餮纹路张开黑洞般的巨口。
"住手。
"沙哑的嗓音混着酒气荡开。
一个邋遢老者不知何时挡在陆沉身前,腰间葫芦滴滴答答漏着酒。
执法堂三人急刹在空中,为首者抱拳:"酒剑尊者,此子...""测灵意外罢了。
"老者抠着耳朵弹走耳屎,"院长令在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白玉令牌上"天曜"二字刺得人眼疼。
长老们脸色铁青地退开,唯有周焱死死盯着陆沉左腕——那里残留着一缕正在消散的黑气。
......夜幕降临时,陆沉在洗剑池边疯狂搓洗左臂。
护腕安静得像块死铁,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寄生的恶心感挥之不去。
"别费劲了。
"酒剑尊者从柳树上倒吊下来,酒糟鼻几乎碰到陆沉额头:"噬天神脉认主,洗不掉的。
""什么是...""嘘——"老者突然掐住他左腕,护腕顿时发出烙铁淬水般的嗤响。
陆沉疼得眼前发黑,却看见对方指缝间渗出银月色光晕。
"月华之力?
"酒剑尊者眯起眼,"你小子见过苏家那丫头了?
"陆沉刚要否认,护腕突然剧烈震颤。
老者闪电般松手后退,只见饕餮纹路中浮起细如发丝的血线,正组成一个模糊的"饿"字。
"有意思。
"酒剑尊者灌了口酒,"玄重尺的灵力只够它醒过来,要喂饱这祖宗..."他忽然把酒葫芦砸在陆沉头上,"先活过今晚吧!
"陆沉接住葫芦的瞬间,护腕突然暴起发难。
黑潮般的吞噬之力顺着手臂窜向心脏,他踉跄栽进池中,听见岸上远远飘来一句:"爪痕是祖魔留下的,这玩意儿专吃那种痕迹..."冷水灌入鼻腔时,陆沉最后看见的,是护腕上完全变成血色的饕餮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