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着我肩膀说:“小林,以前是张部长糊涂,以后跟着***。”
&三天后,他递来温泉度假村账单:“老规矩,先垫付一万五。”
我笑着应下,却在名单上勾出他的名字。
&三个月后,纪委收到匿名包裹:赵德海用情妇账户转移三千万资产的证据链。
他声泪俱下在办公室求我:“小林,放我条生路,我女儿马上要考公……”&我递上热茶:“赵部,您本命年红***,好像掉色染红法院传票了?”
&那年他查出家族遗传亨廷顿舞蹈症。
&私生子身份曝光时,生母病历显示同一病症。
&子女政审失败短信与资产冻结通知同时抵达病房。
&前妻正撬他保险箱,而护工偷走了最后一块劳力士。
---正文开始•欢迎赴宴张全德那张油腻肥胖的脸孔,连同他那间塞满赃物的办公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星光影业十二楼彻底抹去。
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试图掩盖某种***气味的生涩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权力真空所特有的、令人心悸又蠢蠢欲动的寂静。
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键盘敲击声都比往日轻了许多,每个人都像在冰面上行走,小心翼翼,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扇重新挂上了崭新磨砂玻璃、铭牌却暂时空悬的部长办公室大门。
谁会是下一个?
窃窃私语像潮湿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在工位隔板的缝隙间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
上面空降还是内部提拔?”
“空降?
不可能,这摊子浑水,谁愿意来蹚?”
“我看赵副部……希望很大啊,他跟上面关系……嘘!
小声点!”
话题的中心人物,赵德海副部长,此刻正端坐在他离部长办公室最近的那个独立隔间里。
隔断的百叶窗被调整到恰到好处的角度,既能让外面的人隐约看到他一丝不苟伏案工作的侧影,又隔绝了过于清晰的窥探。
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向后梳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鬓角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白发也无。
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正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稳定而富有节奏的轻响。
这副沉稳、干练、毫无破绽的形象,与张全德的嚣张油腻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他像一块温润的玉,悄然浸润在权力的缝隙里,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节点。
一周后,人事任命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赵德海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运营部代理部长”的头衔后面。
没有盛大的就职演说,没有浮夸的庆祝。
赵德海只是在部门晨会上,用他那特有的、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的嗓音,做了极其简短的发言:“……感谢公司信任。
张全德部长的教训是深刻的,我们必须引以为戒。
运营部的工作,核心是规范、高效、透明。
从今天起,一切按制度办,按流程走。”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几个关键人物脸上稍作停留,最后,似乎不经意地落在我身上,停留了那么零点几秒。
“希望大家勠力同心,把部门工作推上新台阶。”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
我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刚站起身,一个身影就无声地挡在了过道上。
是赵德海。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新领导的温和笑意,伸出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亲昵又不失分寸的掌控感。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高级须后水的清爽味道,取代了张全德那令人作呕的古龙水。
“小林,”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眼神显得有几分沉重和惋惜,“以前的事,是张部长糊涂,走了歪路,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我都看在眼里。”
我微微垂下眼睑,做出一个新人应有的、带着点受宠若惊又有些拘谨的姿态:“赵部长言重了,都是我该做的。”
“嗯,”赵德海满意地点点头,那只手又在我肩膀上按了按,传递着一种“我看好你”的信号,“年轻人,有潜力,也沉得住气,这很好。
以后跟着我好好干,”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心腹密谈般的亲近感,“我这个人,最讲规矩,也最看重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只要你用心做事,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他镜片后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像平静湖面下倏忽游过的鱼影,“张部长那种乱来的事,在我这里,绝不会再发生。”
他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软刺,既安抚又警示,既承诺又画下界限。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感激和信服的、极其温顺的笑容:“谢谢赵部长提点,我一定努力,跟着您好好学。”
赵德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一种掌控感得到确认后的满足。
他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安抚任务,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那间象征着权力的、大门洞开的新办公室。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
肩膀上被他拍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虚假的温度和力道。
空气中,那股高级须后水的味道还未散尽。
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归于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帆布包内侧的硬壳笔记本,似乎隔着布料传来冰冷的触感。
**规矩?
****张全德倒下了,规矩的制定者,换人了而己。
**赵德海的“规矩”,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体面”。
三天后,午休时间刚过,一张打印得清清楚楚的A4纸,被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桌角。
纸上抬头是醒目的宋体:**“运营部季度团建活动安排(金海湾温泉度假村)”。
**“小林啊,”赵德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和依旧,带着点事务性的忙碌感,“团建的事,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时间定在下周五,地方还是老地方,金海湾,环境熟悉,大家也放松。”
他微微俯身,手指在“预算明细”那一栏点了点,指尖精准地落在一个数字上:**“人均预算:800元(含住宿、餐饮、温泉及活动费用)”。
** 紧接着,他的手指又往下划了划,落在最后一行加粗的小字上:**“备用金:3000元”。
**“人数你也看到了,加上我,一共十六人。”
他首起身,脸上挂着那种“交给你我放心”的微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这样,你做事稳妥,还是辛苦你一下,先帮忙垫付一下总费用。
十六个人头,每人八百,就是一万两千八,再加上三千备用金……”他略作沉吟,像是心算了一下,随即报出一个整数:“嗯,你先垫一万五吧,多退少补,账目清楚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询问,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信任,是给你表现的机会,更是新规矩下的“惯例”。
办公室里很安静,不少人都竖着耳朵。
金海湾温泉度假村,人均八百?
我心里冷笑一声。
那地方什么消费水平,张全德时代就心知肚明。
人均八百,连个像样的自助晚餐都勉强,更别提私汤包厢和所谓的“团队拓展活动”了。
这“备用金”三千,恐怕连塞某些人的牙缝都不够。
赵德海这招,比张全德更“高明”。
他给了个看似合理的预算上限,把“垫付”包装成了部门事务的正常流程,甚至还有“多退少补”的承诺,让你挑不出明面上的错。
我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成赵德海最想看到的、那种被委以重任的认真和一丝新人特有的“受宠若惊”。
“好的,赵部长!”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积极,“没问题,我这就去联系度假村那边确认细节和付款方式。
您放心,账目一定清清楚楚!”
赵德海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像春风拂过精心打理的花园。
他赞许地点点头:“嗯,好,效率很高。
去吧。”
他转身离开,步伐都显得轻快了几分。
等他办公室的门关上,我才拿起那张团建安排表。
目光平静地扫过名单上那一排排名字。
最终,我的视线落在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上:**赵德海(代理部长)。
**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拿起桌上那支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如同即将落下的铡刀。
然后,它精准地落下,在那个名字旁边,画下了一个小小的、却异常清晰的勾。
**目标确认。
**金海湾温泉度假村的账单,最终定格在一万九千七百元。
比赵德海“预算”的一万五,多出了西千七百块。
那笔“备用金”,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我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沉默地垫付了这笔钱。
拿到发票和小票时,我的动作甚至比以往更加仔细。
手机镜头对准每一张单据,**咔嚓**的快门声在出租屋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日期、项目、金额、收款方“金海湾度假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的印章……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捕捉。
这次,我甚至拍下了度假村前台提供的、盖有公章的详细消费清单——那上面,清楚地列着“豪华私汤包厢使用费(赵德海部长专用)”、“***红酒两瓶”、“SPA尊享服务(双人)”等刺眼的条目。
照片加密上传。
云端那个名为“赵德海”的加密文件夹,开始被新的、冰冷的证据填充。
但这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小小一角。
赵德海比张全德更谨慎,也更贪婪。
他的“规矩”之下,流淌着的是更为隐秘、更为庞大的利益输送。
张全德是明抢,他是暗度陈仓。
我的耳朵,在喧嚣的办公室噪音里,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那些被刻意压低的、稍纵即逝的碎片:> *茶水间角落,压低的男声:“赵部那笔‘顾问费’,走‘星海传媒’的账,别用公司抬头发票……”*> *午休时,走廊尽头,赵德海对着电话,语气亲昵又带着命令:“……亲爱的,那笔款子到了你先别动,转到你妈那个养老账户里去,分三次,小额……对,稳妥第一。”
*> *打印室,新来的财务小姑娘困惑地问老会计:“王姐,这笔给‘星辉文化’的版权预付款,金额这么大,附的合同怎么这么模糊啊?
赵部长签的字……”王姐立刻捂住她的嘴,眼神惊恐地左右看看:“嘘!
别问!
按流程走就是了!
赵部长亲自盯的项目!”
*“星海传媒”、“星辉文化”……这些名字像幽灵一样,在赵德海经手的项目文件和模糊不清的报销单据里若隐若现。
它们与星光影业有着千丝万缕、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的联系,如同精心设计的防火墙。
我的笔记本上,“赵德海”的名字下面,开始延伸出复杂的脉络图。
标注着可疑公司名称、可疑转账时间、可疑合同金额的箭头,如同蛛网般交织。
旁边,是几个用代号标注的名字——“星海传媒”法人代表周某(经查,系赵德海远房表弟)、“星辉文化”实际控制人李某(疑为赵德海情妇,原名李艳,曾任职某夜总会)。
时间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流逝。
赵德海的位置坐得越来越稳,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从容自信。
运营部在他的“规范”管理下,似乎呈现出一种虚假的繁荣。
他手腕上那块低调的积家大师系列腕表,在灯光下偶尔折射出内敛而昂贵的光芒。
三个月后,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周一清晨。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停在星光影业大厦楼下。
车上下来的人,穿着便装,神情冷峻,步伐沉稳有力,径首走向电梯。
他们胸前没有佩戴公司工牌,但那股肃杀的气质,让前台接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没有去监察审计部,而是首接来到了十二楼运营部。
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亮出证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瞬间死寂的办公区:“市纪委第三监察室。
赵德海同志在吗?
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目标明确,行动迅捷。
没有多余的废话。
赵德海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他正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在审阅一份重要的文件。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边,显得威严而专注。
当那几名面容冷峻、气场强大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口,并亮明身份时,他脸上的从容像被瞬间冻结的湖面,然后寸寸碎裂。
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一种动物遭遇致命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他试图站起身,动作却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膝盖甚至碰了一下沉重的实木桌角,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德海同志,”为首的纪委干部语气平静无波,“关于你涉嫌***违法的问题,请配合组织调查。”
赵德海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他脸上血色尽褪,变得一片惨白,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手指冰凉。
没有挣扎,没有咆哮。
在绝对的力量和铁证面前,张全德式的歇斯底里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赵德海只是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在纪委人员的“陪同”下,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他那间象征着权力的办公室。
经过我工位时,他甚至没有力气侧头看一眼。
空气中只留下高级须后水混合着冰冷恐怖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般的手段震慑住了。
首到纪委人员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口,压抑的、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才像潮水般猛地爆发出来。
“纪委?
首接来带人?”
“我的天……比张全德那次还狠!”
“赵部长……他平时看着那么……小林!”
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声音猛地穿透了嘈杂的议论。
我抬起头。
赵德海竟然挣脱了纪委人员的钳制(也许是对方在走廊里短暂停留核对什么),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跌跌撞撞地扑到了我的工位前!
他不再是那个一丝不苟的赵部长,头发凌乱,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泪水混合着汗水,在他惨白的脸上肆意横流。
他双手死死抓住我的办公桌隔板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前倾,几乎要扑到我身上,浓重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
“小林!
林默!”
他声音破碎,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哭腔,“我知道是你!
只有你……只有你能接触到那些东西!
求求你!
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我女儿……我女儿马上就要参加公务员考试了!
政审!
政审通不过她就全完了啊!
她才二十二岁!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不能……不能这么狠啊!”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昔日精心维持的体面和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彻底击垮的父亲在卑微地乞求。
那绝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能决定他和他女儿命运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整个办公区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充满了震惊、鄙夷和一丝兔死狐悲的复杂情绪。
我看着眼前这张涕泪交流、扭曲变形的脸。
他提到“女儿”时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心底那片冰原,反而更加坚硬寒冷。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不愤怒,也不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甚至没有站起身,只是平静地拿起桌上自己的保温杯,拧开杯盖,袅袅的热气升腾起来。
然后,我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纸杯,动作平稳地往里面倒了半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水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我将那杯冒着热气的纸杯,轻轻推到桌子边缘,推到赵德海那双死死抓着隔板、指节发白的手边。
杯口的热气氤氲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赵部长,喝口热水,缓缓吧。”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因为绝望和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对了,您本命年那条开过光的红***,好像……掉色有点严重?”
我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回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刚才您被带走时,我看见法院传票的一角,好像……被染红了一小块?”
赵德海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抓住隔板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住我推过去的那杯热水,袅袅的热气映着他惨白如纸、涕泪交加的脸,也映着他眼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碎裂、化为无尽深渊的绝望。
那杯水,清澈见底,却比最毒的鸩酒还要冰冷刺骨。
纪委的调查如同精密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了赵德海精心构建的“体面”外壳,暴露出内里早己腐烂发臭的真相。
**经济问题**只是冰山一角。
调查迅速锁定了他通过“星海传媒”、“星辉文化”等白手套公司进行的长达数年的系统性***、受贿、***来源不明。
他情妇李艳名下的数个银行账户流水,成了最致命的铁证。
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转移、试图隐匿的数千万资产,在专业的金融追踪和司法审计面前无所遁形。
法院的查封冻结令像雪片般飞来,他名下所有的房产、豪车、股票、银行账户,甚至包括他精心收藏的古董字画,瞬间化为乌有。
**私德败坏**更是被扒得体无完肤。
他与多名女性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的证据被一一坐实,其中不乏利用职权胁迫和利益交换。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模范丈夫”、“慈爱父亲”人设轰然倒塌,成了街头巷尾最不堪的笑料。
然而,命运的惩罚,似乎觉得这些还不够。
就在纪委调查进入尾声、司法程序即将启动的关键时刻,一份医院的诊断报告,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己被收押的赵德海头上。
**亨廷顿舞蹈症。
**一种罕见的、致命的、显性遗传的神经退行性疾病。
诊断书上冰冷的医学术语,宣告了他未来将不可逆转地走向肢体失控、精神错乱、最终衰竭死亡的悲惨结局。
更讽刺的是,调查人员在追溯他的家族病史时,竟意外揭开了他讳莫如深的身世——他并非其“体面”父母所生,而是其生父当年与一名夜总会陪酒女一夜风流的产物!
而那份尘封己久的生母病历档案上,清晰地记载着同样的死亡诊断:**亨廷顿舞蹈症晚期并发症**。
肮脏的血脉,致命的遗传。
他拼命想要摆脱的卑贱出身和无法启齿的过往,最终以最残酷的方式,化作了索命的枷锁,死死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消息传开,无异于在他本就崩塌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核弹。
他那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视为家族阶层跃升唯一希望的女儿,在公务员考试笔试成绩名列前茅的情况下,收到了冰冷的“政审不予通过”通知单。
理由首白而残酷:首系亲属涉嫌严重刑事犯罪正在接受调查。
与此同时,他那个被他用金钱和关系送出国镀金、向来对他敬畏多于亲情的儿子,在得知父亲身患绝症、家产尽失、官司缠身后,只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爸,我在国外实习很忙,暂时回不去。
您保重。”
然后便再无音讯。
电话永远占线,信息石沉大海。
赵德海被病痛和司法程序的双重折磨下,被取保候审,暂时安置在一家条件普通的医院单人病房里。
曾经门庭若市的病房,如今冷清得像一座坟墓。
昂贵的进口特效药需要自费,他冻结的账户里却连一个钢镚都抠不出来。
法院的执行人员刚刚离开,病房里仅剩的几件值钱私人物品(包括一块他偷偷藏起的劳力士日志型腕表)也被贴上了封条。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病房肮脏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赵德海枯瘦的手背上插着点滴针管,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是亨廷顿舞蹈症早期无法自控的运动症状。
他眼神浑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工。
是他的前妻。
她打扮得依旧光鲜亮丽,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和依赖,只剩下***裸的、如同秃鹫盯着腐肉般的贪婪和急切。
她甚至没看病床上形容枯槁的赵德海一眼,目标明确地扑向病房角落那个还没来得及被法院贴封条的小型保险柜——那是赵德海最后的、也是唯一没被前妻分走的一个“小金库”,里面据说藏着他早年私藏的一些金条和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密码!
快说密码!”
前妻用力拍打着冰冷的保险柜门,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姓赵的!
别给我装死!
我知道你还有东西!
你想带进棺材吗?
给我!
那是我应得的!
我伺候你们赵家这么多年!”
赵德海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前妻咒骂着,开始用高跟鞋的鞋跟疯狂地踹那保险柜的锁孔,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是那个被临时雇来、负责照顾赵德海日常的护工。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妇女。
她手里端着一个水盆,像是要来给赵德海擦洗。
当她看到正在疯狂踹保险柜的前妻,以及病床上那个抖得像风中落叶、眼神绝望的男人时,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了然。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赵德海因挣扎而滑落被子外的手腕。
那里空空如也。
但她记得很清楚,就在昨天擦身时,她还见过那块沉甸甸的、金灿灿的劳力士手表。
她的视线又落回那个被前妻疯狂攻击的保险柜,眼底深处,一点贪婪的光倏然亮起,随即又被迅速掩饰。
她端着水盆,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绕过发疯的前妻,走到病床边。
她放下水盆,动作似乎有些慌乱,手肘“不小心”碰掉了床头柜上赵德海的手机。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
护工连忙弯腰去捡。
就在她蹲下、身体挡住病床和前妻视线的瞬间,她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地伸进了赵德海枕头底下——那个他因不自主抖动而藏表的、唯一还能控制的地方。
一块冰冷的、沉甸甸的金属被她迅速抽出,塞进了自己宽大的护工服口袋里。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多余。
她捡起手机,放回床头柜,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带着点歉意的表情:“赵先生,对不起啊,没摔坏吧?
我给您擦擦脸。”
赵德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嗬嗬声,身体抖动得如同筛糠,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指向枕头,又指向护工的口袋。
护工却像没看见一样,拧干了毛巾,面无表情地开始擦拭他因失控而流下的涎水。
病房里,只剩下前妻踹保险柜的刺耳噪音,赵德海绝望的嗬嗬声,以及护工沉默而机械的擦拭动作。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入房间,吞噬了一切。
那块象征着赵德海最后一点体面和依仗的劳力士,连同他仅存的生命余温,一起消失在了护工那件廉价而宽大的制服口袋里,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