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至针剂
"冬至快乐，0927。
"护士的声音从口罩后面闷闷地传来，她手中的注射器里，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程焕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束缚带立刻勒进他的手腕。
这不对劲——常规镇静剂应该是无色的，而且每周三才是注射日，今天明明是冬至。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护士没有回答，只是将拇指按在推柄上。
随着液体进入血管，程焕感到一股寒意从手臂蔓延到胸腔，最后在心脏处凝结成冰。
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开始扭曲，变成一条发光的河流。
"应龙何画？
河海何历？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在他脑子里回荡。
程焕艰难地转动眼球，发现声音来自洗手间的水管——那根生锈的铁管正在微微震动，仿佛有人在里面吟诵《楚辞》。
护士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洗手间方向，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程焕读不懂的情绪。
是恐惧？
还是期待？
"谁在那里？
"程焕问道，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含糊的咕哝。
护士迅速完成了注射，解开束缚带。
"回你的房间去，0927。
今天不要靠近东区走廊。
"她的手指冰凉，在程焕手腕上留下黏腻的触感，像是沾了什么黏液。
程焕踉跄着站起来，双腿像是灌了铅。
洗手间的水管还在震动，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鲧何所营？
禹何所成？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程焕扶着墙慢慢挪动。
经过洗手间时，他鬼使神差地拐了进去。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黑眼圈深得像是被人打过，左眼眼角有一道他从未注意到的细纹——那纹路在灯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泽。
程焕凑近镜子，那道细纹突然扩散，像活物一样爬过他的眼睑。
他猛地后退，撞上了身后的小便池。
"新来的？
"一个洪亮的声音吓得程焕几乎跳起来。
门口站着一个精瘦的老人，花白头发根根竖起，活像被雷劈过。
程焕记得他——新入院的患者，病历上写着"雷祖"，据说坚信自己前世是雷公。
"你听见了？
"雷祖指了指还在震动的水管，眼中闪烁着程焕在其他人眼中从未见过的清明，"冬至日，地气动，它们总是特别活跃。
""听见什么？
"程焕下意识反问，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老头显然也听到了水管里的声音。
雷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天问》选段，问的是大禹治水时，应龙如何以尾画地成江河。
"他凑近程焕，身上的汗臭味混合着一股奇异的焦糊味，"但问题在于，0927，水管里的那位为什么今天特别想聊这个？
"程焕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注射的药物开始发挥效力。
他推开雷祖冲回走廊，差点撞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程焕？
"沈医生扶住他的肩膀，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不该在这个时候乱跑。
"沈医生的手指温暖干燥，与护士的触感截然不同。
程焕突然有种冲动，想把水管、青铜色的眼睛和奇怪的雷祖全都告诉她。
但当他张开嘴，却听见自己说："我想回房间，医生。
""好。
"沈医生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手，"不过先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程焕僵住了。
沈医生的拇指轻轻抚过他的左眼睑，那里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青铜色纹路。
"冬至日总是很难熬。
"沈医生最终说道，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回去休息吧，记得远离东区走廊。
"回到306房间，程焕一头栽倒在床上。
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思绪开始飘散。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窗外传来某种巨大生物拍打翅膀的声音，还有金属相互摩擦的刺耳声响。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向窗外——月光下，医院的东翼走廊笼罩在一层诡异的雾气中，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雾气正在形成某种有规律的图案，像是古老的文字，又像是某种生物的轮廓。
床头柜上的病历本突然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上，"诊断结果"一栏的字迹正在发生变化。
程焕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陌生的红色字迹："载体适应性：61%，饕餮觉醒倒计时：23天。
"窗外，冬至的月亮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