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咀嚼钢铁
不是比喻——他真的在啃食岩石和泥土，牙齿与花岗岩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奇怪的是，他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有一种冰冷的金属感塞满口腔。
"0927！
醒醒！
"一盆冷水泼在脸上，程焕猛地坐起，发现雷祖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空的脸盆。
窗外天色阴沉，雨点敲打着玻璃，形成一种诡异的节奏。
"***——""闭嘴，听。
"雷祖干瘦的手指按住程焕的嘴唇，"它在找你。
"程焕刚要骂人，突然僵住了。
在雨声的间隙，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湿滑的、鳞片摩擦地面的声响，从走廊尽头缓缓靠近。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眼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那道青铜纹路像活物一样在皮肤下蠕动。
"化蛇。
"雷祖的声音压得极低，"水属，善蛊，专食人脑。
"他扔给程焕一支牙刷，"磨尖了，插它第三片逆鳞。
"程焕想问这老头怎么知道这么多，但走廊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借着昏暗的应急灯，他看到门缝下有黑影流过——不是影子，而是实实在在的黑色液体，却像有生命般蜿蜒前行。
"它怎么盯上我的？
"程焕手忙脚乱地用床头柜边缘磨尖牙刷。
雷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香蕉皮，在门前摆出奇怪的图案："冬至那针，里面有化蛇卵。
"他咧嘴一笑，"沈丫头失手了，本该控制你体内的东西，反倒把化蛇引来了。
"一声巨响，门板中央突然凸起，仿佛被巨锤击中。
程焕的瞳孔骤缩——那不是撞击，而是门板从内部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透了。
一只覆盖着黏液的手穿透门板，手指间连着蹼状膜，指甲泛着青黑色的光泽。
"来了！
"雷祖猛地后退，香蕉皮在他脚下自动排列成闪电形状。
整扇门轰然倒塌，站在门外的生物让程焕的血液瞬间凝固。
它有着人类的大致轮廓，但全身覆盖着青黑色鳞片，头部像眼镜蛇一样扁平，分叉的舌头在空气中颤动。
最令人作呕的是，它的腹部鼓胀透明，里面漂浮着几个模糊的球状物——程焕突然意识到那是尚未消化的人脑。
"应龙何画..."化蛇开口了，声音正是程焕在水管中听到的那个，但此刻近在咫尺，"...你的眼睛，我要了。
"程焕的左眼突然爆发出剧痛，仿佛有人往眼眶里灌入熔化的青铜。
他跪倒在地，视野被一片青绿色覆盖。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雷祖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雷祖的血符化作闪电劈向化蛇。
但那生物只是轻轻一摆头就躲开了，闪电击中墙壁，留下一片焦黑。
"老东西，"化蛇嘶嘶笑着，"你的雷法呢？
被龙虎山除名的滋味如何？
"雷祖脸色煞白，后退时绊倒在床上。
化蛇的脖子像真正的蛇一样伸长，向老人逼近。
程焕想站起来帮忙，但左眼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眼球后面蠕动，压迫着视神经。
"饿..."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程焕脑海中响起，不是他的，却又是他的。
这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的贪婪。
"放我出来...让我吃..."程焕的视线突然清晰了，但看到的景象让他宁愿自己瞎掉——病房里的一切都变成了"可食用"与"不可食用"两部分。
雷祖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化蛇则是刺目的猩红色，而墙壁、床铺、医疗器械...全都标注着某种他从未学过却能理解的古老文字。
"吃..."程焕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嘴角一首撕裂到耳根——人类绝不可能张到这种程度。
他的牙齿变长变尖，舌头变成暗紫色，分叉的末端滴落腐蚀性的唾液，在地板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化蛇猛地转头，黄澄澄的蛇眼第一次露出恐惧："不...你不该醒着..."程焕——或者说占据程焕身体的某种东西——扑了上去。
他感到自己的双手掐入化蛇黏滑的鳞片，嘴巴以一种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张大，狠狠咬在化蛇的脖子上。
味道。
天啊，味道。
像是陈年佳酿与***血肉的混合，像是所有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浓缩成一滴精华。
程焕感到自己正在吮吸化蛇的"本质"，那生物挣扎着，尖叫着，身体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
"饕餮！
"化蛇发出最后的嘶吼，"你会后悔——"然后它就变成了程焕嘴里的一团渣滓，苦涩干燥，像烧焦的树皮。
程焕跪在地上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只有左眼仍然灼热，视线边缘泛着青铜色的光晕。
"...第一次总是最难受。
"程焕抬头，看到雷祖靠在墙边，脸色灰白。
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上："恭喜，小子。
你刚吃了只化蛇，还是只怀孕的母蛇。
"程焕想说这不好笑，但一阵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攫住了他。
那不是普通的饿，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空虚，仿佛他整个身体变成了一个无底洞。
"食物..."程焕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给我食物..."雷祖叹了口气，按下床头呼叫铃："护士站，0927房需要...呃...二十人份的病号餐。
对，现在。
"接下来的记忆对程焕而言是模糊的。
他隐约记得自己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送来的所有东西——米饭、青菜、炖肉、甚至连装饰用的胡萝卜花都没放过。
但最可怕的是，他尝不出任何味道，就像在咀嚼一团团无味的橡皮。
"味道呢？
"程焕抓住最后一盘饭菜，"为什么没有味道？
"雷祖远远地站在门边，表情复杂："代价，小子。
饕餮的每一餐都有代价。
"他指了指程焕面前的餐盘，"这次是味觉。
"程焕低头，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咬穿了金属餐盘，正在咀嚼一块锋利的碎片。
更可怕的是，他的牙齿完好无损，而那块金属在他嘴里像饼干一样酥脆。
"呕——"程焕终于吐了出来，但吐出的不是食物残渣，而是一团青黑色的黏液，落地后立刻蒸发消失。
雷祖走近，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起程焕吐出的餐盘碎片："化蛇的毒液，"他低声说，"饕餮消化不了的部分。
"程焕瘫坐在地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的病历本从床头柜掉下来，翻开的页面上，原本的诊断文字正在融化，重新组合成一行血红色的字："味觉神经异常——永久性丧失。
建议：增加金属元素补充。
"程焕想笑又想哭。
他转向雷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身体里有什么？
"雷祖深吸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形成奇怪的符号："你体内住着一位上古房客，小子。
而我们这家医院..."他苦笑着指了指脚下，"其实是座监狱，关押着像你这样的特殊病例。
"程焕刚要追问，病房的喇叭突然响起："全体医护人员注意，东区走廊紧急封锁。
重复，东区走廊紧急封锁。
"雷祖的脸色变了："又开始了。
"他掐灭烟头，"地下三层的东西醒了。
""地下三层？
医院只有两层..."程焕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分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震颤的嗡鸣从地板下传来，像是某种巨大的金属物体在移动。
雷祖没有解释，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塞给程焕："雷击枣木，含在舌下能暂时压制你的房客。
"他走向门口，又回头补充道，"哦，还有——别相信任何戴青铜徽章的人。
"程焕想问什么意思，但老人己经消失在走廊。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块，发现上面刻着细小的符文，摸上去有种奇怪的刺痛感。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程焕恍惚看见雨幕中有巨大的影子掠过，像是长着翅膀的蛇。
他揉了揉眼睛，影子己经消失。
床头柜上的病历本又翻了一页，新的血字正在形成："下一餐：小寒。
目标：伥鬼。
准备：金属制品。
"程焕的胃部传来一阵绞痛，他意识到那不是恐惧，而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