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己经空了一半——自从疫情后第三轮裁员开始,市场部从二十人锐减到九人,剩下的人也都学会了准点开溜。
"陆姐,我先走了啊。
"实习生小林背着双肩包站在她工位旁,眼睛瞟着她桌上那本摊开的皮质日历,"今天可是跨年夜。
"陆月点点头,视线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方案我改完发王总邮箱就走,新年快乐。
"等小林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方向,陆月才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屏幕上是一份被退回五次的春节营销方案,王总用红色批注写满了"缺乏创意""不够抓眼球"。
"抓眼球..."陆月小声嘀咕,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打。
三年前她刚进公司时,王总还夸她"思路清奇有灵气",现在只剩下"再改改"三个字。
三十岁像一道隐形门槛,跨过后连创意都要按部就班。
她伸手翻开桌上那本烫金边的日历。
这是去年生日时闺蜜林夏送的,意大利手工制作,每一页都印着不同的浮雕花纹。
当时林夏说:"三十岁该用点好东西了,别整天拿公司发的破台历凑合。
就当我每天都陪在你身边哦,姐妹~"日历己经翻到最后一页,十二月三十一日。
陆月习惯性地拿起钢笔,在日期下方空白处写道:"今日成就:1.没在王总第五次退回方案时把咖啡泼他脸上;2.帮财务部小张修好了打印机(虽然只是晃了晃墨盒);3.忍住没告诉小林她的男朋友是个海王。
"笔尖顿了顿,她又补上一行:"新年愿望:暴富。
不劳而获。
坐享其成。
大把帅哥,任我挑选。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无副作用。
写完自己先笑了。
这种白日梦她在这本日历上写了整整一年:三月份写着"求天降横财(别把我砸死的那种)";六月份画了张彩票涂鸦(这可是头奖);九月份甚至详细规划了中奖后要怎么花——先辞了这份破工作,再去冰岛看极光。
合上日历,陆月看了眼手机。
家族群里妈妈发了十几条语音,不用点开就知道内容——表妹订婚了,同事儿子满月了,王阿姨有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三十岁未婚女性在家族饭局上的地位约等于一盘凉了的水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陆月把日历塞进托特包,和保安老张打了招呼走出大楼。
寒风立刻穿透了她单薄的羊绒大衣——这件是去年双十一咬牙买的,花了她半个月工资,现在袖口己经有点起球。
地铁上人挤人,陆月护着包里的日历。
这本日历是她这一年来唯一的情绪出口:加班到凌晨三点的怨气,看到同事被裁员的兔死狐悲,独居夜里突然袭来的孤独...全都变成纸上那些潦草的字句和涂鸦。
"下一站,国贸站..."陆月突然做了个决定。
她要在跨年夜对自己好一点,去那家收藏己久的法餐厅"Le Ciel"。
人均消费够她一周饭钱,但管他呢,就当是给这本陪伴自己一年的日历办个退休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