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混着淤泥的腥气钻进鼻腔,身下是咯骨的硬板床,三个面黄肌瘦的娃娃蜷在墙角草堆里,最小的女娃正用枯枝般的手指抠土墙上的霉斑36。
“爹,饿……”男童的呜咽声像钝刀磨过耳膜。
赵衍撑起剧痛的头,原身记忆洪水般涌来——漠北国三年大旱,这具身体本是落魄书生,妻子病逝后拖着三胞胎熬成赤贫户,昨夜为抢半块麸饼被族老之子殴毙。
茅屋门板在暴雨中***时,赵衍正用炭笔在龟裂的土墙上演算复利公式。
三日前穿越成赤贫户,继承的除却西壁漏风,还有滚至一百二十贯的阎王债9——本金不过三十贯,月息却按“羊羔利”翻倍。
“咚!”
酸枣木门栓在重击下裂开细纹时,赵衍正用炭笔勾画南宋会子的通胀曲线5。
疤脸债主周扒皮的三名家丁堵死巷口,手中铁锏沾着前日抗债农户的血痂。
“今日不还二百贯,便拿你妹妹抵‘瘦马债’!”
周扒皮獠牙间喷出腐臭,腰间弯刀鞘刻着蒙古狼头图腾史载:宋末临安“瘦马”贩童猖獗,女童十贯可购。
当铁锏砸向灶台草席,赵衍突然掀翻陶瓮。
昨夜用磁石研磨的西氧化三铁粉末随瓮中硝烟爆散,铁锏瞬间吸附在家丁手腕上3。
“妖术!”
周扒皮拔刀刹那,赵衍袖中滑落的青铜罗盘咔哒嵌入地缝——磁勺急转指向债主弯刀,刀柄螭纹竟与罗盘裂痕严丝合扣。
羊皮债契甩向面门时,赵衍反手泼出醋壶。
预先涂在契纸的明矾水遇酸变色,朱砂指印旁浮出两行小字:“私放倍息者,流三千里”——《庆元条法事类·杂律》周扒皮撕毁契约的瞬间,赵衍点燃缠在门框的浸油麻绳。
火舌沿地沟猛火油急速蔓延,泼皮撞开后窗时,赵衍拽动梁上草绳。
悬挂的竹筛倾泻提纯硝盐,周扒皮眼眶被灼出白烟8。
追兵在院里踩中预埋的陶蒺藜——那些用《武经总要》图纸烧制的三角刺,正淬着粪毒。
周扒皮被几个泼皮惨叫着搀扶手着逃离了这个魔鬼的地方。
赵衍在周扒皮遗落的蒙古弯刀刀柄螭纹凹槽里,刮出一粒封蜡的羊脂球。
溶化后竟是半张《至元七年伯颜手谕》,记载着蒙元对江南盐场的渗透计划——"借债契控灶户,以私盐罪没其田"。
咸淳九年的临安城,周扒皮当铺的青铜秤盘永远缺一角。
当农妇王氏颤抖着递上祖传玉镯,秤杆上的磁石悄悄将"三两"压成"二两八钱"。
"月息五分,利滚利。
"他蘸着朱砂在契书上画押,背后墙挂着那柄蒙古弯刀——刀鞘螭纹里藏着伯颜赏的盐引密符。
追债到钱塘盐场时,周扒皮发现灶户们正用硝土熬制私盐。
他掏出弯刀挑开灶台,却听见井下传来铁链声——三十七个抗债农民被锁在卤水里,脚踝烙着他亲手刻的"斡脱"符号。
"这可是黄金家族的买卖。
"他踹翻哭求的老盐工,刀尖挑走最后一袋救命盐。
事后找到原身这里要债,被赵衍用现在的知识吓跑了。
赵衍仔细查看刀柄,看着羊脂球写的密信,竟是伯颜亲笔签押的《斡脱商控盐令》:"凡江南灶户私盐者,以刀柄螭首数论罪:三鳞没田,五鳞没族"。
螭首鳞片的计数方式,正与刀柄浮雕的七片龙鳞暗合。
赵衍循着盐场惨叫声,赵衍目睹灶户脚踝皆烙着螭首图腾:每私贩一次,蒙吏便用胆矾烙铁添刻一鳞。
老盐工撕开衣襟,胸口溃烂的第五片鳞痕下肋骨毕现:"他们说...这是黄金家族的记账方式"。
他颤抖的指尖捏着半枚"至大通宝",钱孔穿着的麻绳染成褐红——那是用女儿的血浸泡的赎身钱,当密令提及的"折花马头"图腾出现在周扒皮当铺地窖时,赵衍才明白螭纹的终极含义。
三十七具汉匠骸骨呈跪姿陈列,每具天灵盖都钉着带编号的青铜马头饰片,中央熔炉正煅烧新刀坯,焦臭的油烟里飘着半张契书:"匠户违令,刀柄嵌其头骨",赵衍将青铜罗盘按进弯刀螭目凹槽。
磁勺疾转中,那些鳞片突然浮现金字:"丙午丁未,天狼食月"。
染血的羊皮密令在雨中显出新文:"盐引改金钞,米价腾二十倍——此即黄金家族的天噬"。
崖山海面爆出火光时,焦黑的螭首刀柄在海浪中裂开,露出伯颜錾在精钢里的最终密咒:"汉民者,长生天之债畜也"。
作为现代人穿越到古代,第一次被震撼到,这个吃人的世界该死的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