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唯有科举
见姚氏陷入沉思,姚大娘继续言语引诱。
“是吧,不然等以后青棠青槿嫁出去,你年纪又大了,谁来照顾你?”
大伯母姚氏把陆氏族内,能接受儿子被过继的人家,在脑中过了个遍。
她嫌弃地撇撇嘴,“过继?
那还是算了吧,族里没一个比得上鸣哥儿的。”
“再说了,谁说有儿子老了才有人照顾,我存钱买个丫鬟不就行了?”
一番话,把姚大娘气得七窍生烟。
偏她又不方便首说,是过继姚家的孩子,而非陆氏……眼见姚氏还继续啃那饼子,姚大娘首接伸手打掉。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还好意思说丫鬟,人家二房有两个丫鬟,你有啥?”
“说好听点你是陆大夫人,说不好听你啥也不是!”
大伯母姚氏默默捡起地上的饼子,拍了拍灰,放到桌上。
她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娘说得对,我啥也不是。
我男人死了,儿子也死了。”
“可咱做人要讲良心,婆母给青棠配了个丫鬟,还要给我也配一个,是我自个没要。”
“况且人家二房那俩丫鬟,是弟妹的陪嫁。”
姚氏说着话音一顿,挑眉,看向姚大娘。
“娘要是真觉得不行,也补我俩陪嫁丫鬟呗。”
“什么?!”
姚大娘先是震惊,而后震怒:“补你俩陪嫁丫鬟?!”
“我补你俩巴掌还差不多!”
姚家,就是普通庄户人家。
姚大娘生三男一女,因姚氏与陆大伯青梅竹马,姚陆两家才结为姻亲。
厢房外。
听到姚氏母女俩开始吵架,陆鸣抬脚离开,柳管家也跟随其后。
入了东耳房,柳管家仔细打量一番陆鸣的神色,才低声开口。
“鸣哥儿放心,大夫人是个明白人,知道谁对她好的。”
陆鸣点头,“我晓得的,大伯母是极好的人。”
但姚大娘不是。
陆家财产如何承分,不关陆鸣的事。
大伯母姚氏要过继,她也没有任何意见。
好财,人性也;想害她命,绝对不行。
这,便是陆鸣驻足偷听的原因。
虽非君子所为,但同檐之下的亲人,若要对一个孩子出手,那可太容易了。
哪怕她前世习过散打,可这具身子头伤未痊愈,也未经任何训练。
蓦然对上大人,不过螳臂挡车尔。
换过药后,陆鸣上床躺着,本想好好计划一番。
奈何这几日上山下山,加上白事各种繁缛礼节,实在疲惫不堪,很快沉沉睡去。
柳管家给她掖好小被子,悄声关了门,快步找陆老夫人去了。
姚大娘这事,得上报。
陆老夫人知晓后,并未声张。
只是在给帮忙办丧事的亲戚回礼时,把姚家原本应得那份砍去大半。
又将砍去那份,折成大孙女陆青棠,这些时日忙上忙下的赏钱。
姚大娘此行未达成目的,还被自家闺女塞了一肚子气。
加上姚家比别人少的回礼,和听闻外孙女得了丰厚赏钱,更是气上加气。
回姚家不久后,便起了针眼,眼睑红肿一片,久消不下。
金乌斜照,晒软了料峭春寒,迎来阳春三月。
陆家书房内,陆鸣翻看着《大齐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大齐实行黄册制度,以户为单位,统计人口土地,并摊派赋税。
户籍登记,以丁男为户主。
是以,所有田地、商铺都只记在户主名下。
除特殊情况,女子可暂行户主之职务,但无法取得正式户主身份。
就像陆家现在这样,户主只能是陆鸣,因为她是陆家唯一的子嗣。
但因尚且年幼,遂由陆老夫人代行户主之务,负责缴纳赋税、徭役等。
唯有一种情况,女子可为真正的户主——户绝。
然,户绝并非家中无男儿,而是大到整个宗族。
若同宗无应继者,方可视为户绝,财产由亲女承分。
户籍又分多种,有民、匠、商、军籍等,就连灶籍也有!
此黄册制度,倒与陆鸣所熟知的明朝,颇有相似之处。
她继续往下看,又见书曰:‘本朝严令禁止,官员及其亲属坐商设铺,违者……’以陆鸣前世之所长,加之陆家茶园,按理来说经商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陆家无权无势,仅拥有茶园百亩,便己极遭人惦记。
若坐商设铺转为商籍,扩大贸易,自是少不得寻一门权贵依附。
如此一来,还是授人以柄,受制于人。
承人之恩,占子之身。
陆鸣想要的不仅是保住陆家,还要将背后贼子绳之以法。
如此,便只有一条路选择——科举,自己成为权势本身。
虽大齐科举搜身不需***,但陆老夫人会同意她去涉险吗?
“是不是看到不认识的字了,瞧这眉头蹙的。”
一只玉手从旁伸来,轻柔抚过陆鸣眉心。
感受着眉间残存的暖意,陆鸣抬头,对手的主人唤了声:“大堂姐。”
“灶籍是什么,官衙或军营里负责煮饭之人?”
陆青棠轻笑一声,摇头道:“非也。
而是晒盐、煮盐的平民。”
“原来如此。”
陆鸣做明悟状,又问:“书中说不许官员和亲属经商,为何临安府中有不少参加科举的商籍子弟?”
“嗯……”陆青棠略作沉吟,方细细解释予陆鸣听。
“亲属之间也有很多区别,只要不在同一户籍上就可以了,也就是普通百姓常说的分家。”
“如此这般,参加科举之人名下没有商铺,便是算做民籍,家中产业则由兄弟经营。”
“不过,倒也不是简单分家别籍,就可以获得科举资格的。”
“需得先在参加科举的城市,缴满二十年商税,还得积极配合官府修渠、运漕粮之类的活计。”
“这些都得商人自己掏钱,少说也得好几千两呢。”
陆鸣沉默了。
她只有姐妹,没有兄弟,连自己都是假小子。
那几千两,对年入五百两左右的陆家而言,也算巨款。
加之还要缴二十年商税,看来一边经商一边科举,是行不通了。
见陆鸣久久不发一语,陆青棠笑问道:“阿弟是想科举,还是想经商?”
陆鸣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眸子,轻扬唇角,声音坚定:“科举!”
果然,任何朝代都少不了聪明的女子。
书房外,忽传来疾步声,紧接着二堂姐陆青槿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呜呜呜,大姐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