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楼内则截然不同,屋内沉香袅袅,百盏宫灯将雕花木梁映得通明。
丝毫没有属于寒冬的冷,反而是人声鼎沸,万象喧闹,热热闹闹的。
十二名红衣舞姬踩着编钟韵律鱼贯而入时,满堂贵公子手中的折扇骤然收合,官家小姐们腕间的玉镯也在裙裾间撞出细碎声响。
作为京城中颇负盛名的珠宝店,金玉楼以首饰胭脂闻名遐迩,辅之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近年来得以迅速发展,分店遍布全国各地。
上一季的“皎月流珠”刚刚上市就惊艳众人,获得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和夫人的青睐,一时间,整个京中竟“一珠难求”。
"快开!
快开!
"有人用折扇敲打桌案,震得茶盏里的龙井泛起涟漪。
戴面纱的舞姬莲步轻移,银***中木匣“咔嗒”开启,一支鎏金蝶形步摇折射出夺目光芒。
红玛瑙雕琢的蝶翼边缘嵌着九颗***珍珠,随着她旋身起舞,竟似要破步摇而出。
音乐戛然而止,女子的声音响起:“诸位,这就是我们金玉楼当季的新品。”
“这也太美了,这是什么蝴蝶,平日怎么没见过?”
女子回道:“这若是追溯起来,称得上大有来头。
徐掌柜一天夜里,在梦中看到了一种色彩斑斓的蝴蝶,将她全身包裹起来,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也是受到启发,她设计了这只步摇,并取名为‘金蝶映梦’。”
说起这徐掌柜,众人都知道,那可是一位奇女子——据说她本是幽州人士,十六岁时嫁给个穷书生,那书生几次科考不中,便心生堕落。
每日到处喝酒赌钱,居然在一次醉酒后划伤了她的脸,这女子无法忍受,半夜逃出家门,做起生意,开了这金玉楼。
联想到这些,台下又是一阵喧哗:“好!
太妙了,我猜这掌柜肯定是个才女!”
“才女”徐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嗑着瓜子,躺在楼上静静观看,内心甚是满意,倒也不枉花了许多心思来筹划这台大戏。
红衣女子清了清嗓子:“诸位,我们掌柜要是知道了大家如此欣赏她,肯定会十分高兴。
不过,今日的重头戏在这儿,还是让我继续向诸位介绍这步摇吧!”
周围这才恢复了平静,台上女子接着讲述:“诸位请看,这只蝴蝶的尾部镶嵌了红玛瑙,流苏部分用了南海的珍珠,虽然珠子不大,但颗颗圆润饱满,都是上等的佳品!”
此话一出,台下一女子不屑:“南海珍珠?
就你们这种小作坊也用得起南海珍珠,怕不是用一些下等珠子来滥竽充数!”
其他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她,开始纷纷讨论。
察觉到异样,徐姌不痛快地“啧”一声,拿起量身打造的黄金面具,迅速往脸上一扣,漫不经心地走下楼。
“姑娘,你说这步摇上的不是南海珍珠,敢问你是从何处得知,有何凭证?”
聚焦了诸多求知的目光,褚荔得意洋洋道:“南海珍珠可是有她拿着的那个几百颗大,且在夜间还会发光!”
本还以为她真有独到见解,原本一脸严肃的徐姌听到“会发光”三个字,再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褚荔见状,当即就怒了,伸手指着她:“你笑什么?
自己没有见过世面还敢嘲笑本小姐!”
徐姌从容不迫:“姑娘方才说会发光的那个,应是南海夜明珠。
我行商游走许多年,从未见过会发光的珍珠,不知在座的各位可有谁见过?”
台下也有人附和说,会发光的是夜明珠,珍珠是不会发光的。
“夜明珠?”
褚荔也有点怀疑,转过头问身边的丫鬟:“上次我们见的那个,姐姐有说是夜明珠吗?”
丫鬟低语:“说了说了,是小姐你自己没有认真听的。”
台下不乏官家小姐,其中一人见状就开口讥讽:“哟!
在座谁不知你褚大小姐有个好姐姐,一个好哥哥,知道你见多识广,但你能不要在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胡说八道?
你自己出丑就罢了,省得丢了褚大人的脸面!”褚荔气鼓鼓地瞪了那个官家小姐:“闭上你的臭嘴!
就算我说错了,那又怎样?
你也配说我,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那官家小姐口中的褚大人,却吸引了徐姌的注意力。
褚大人?
哪个褚大人,徐姌记得,她当初离京之时,京中还没有这号人物,那便是新秀之人了。
纵观京中褚姓人家,有些地位身份,值得一提的,便只剩当今太后母家。
原来如此,徐姌内心嗤笑一声,这刁蛮大小姐,竟是褚钰的妹妹,简首和他一模一样 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令人生厌!褚小姐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是谁?
还戴一个破面具,是不是丑得不敢见人?”
韩悦刚想上前撸起袖子,给她点教训,却被徐姌出手拉住。
“姑娘,你生得如此貌美,说话也应该文雅一些,如此尖酸刻薄会显得你很没有教养!”
褚荔气急败坏:“什么!
你敢说我没有教养,我爹可是翰林学士,我哥哥都是才高八斗的儒学门生,你敢说我没有教养?”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既然你的父亲和哥哥是满腹经纶的才子,你就更应该向他们学习,待人谦和有礼,而不是咄咄逼人。
这样才不会辱没了他们的名声,不是吗?”
接着,她故作鄙夷地瞟了一眼,继续:“不过小姐这副得行,只怕教养你的哥哥,也不是什么端方君子。”
此言一语双关,褚荔怒了,骂她可以,骂他哥哥,绝对不行!“你个***,我撕烂你的嘴……”就在褚荔说话的间隙,楼外西周静谧的空气被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死寂。
众人抬头,只见金玉楼己经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皆惊慌不己。
徐姌也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身着威严制服的官兵们如潮水般涌来 ,迅速将她们所在的区域层层包围。
他们个个身姿笔挺,神情冷峻,手中的武器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每一个人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场,那是训练有素和纪律严明带来的压迫感。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急剧加速,双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来得倒是比她想象地快,不愧是褚钰。
一个黑衣男子眼睛慌乱地西处扫视,试图寻找一丝逃脱的可能,然而入目皆是严阵以待的官兵,密不透风,犹如一堵不可逾越的人墙。
这么大阵仗下,无一人再敢喧闹了,都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众人只见一位身着墨色长袍,头戴白玉发簪的男子纵身下马,手持尚方宝剑,大步朝屋内走来。
他面若寒霜,眉如利刃,乌黑的发丝和眼睫毛上,还粘了几片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