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
您睡了好些时候，可把奴婢可吓坏了。”
映入眼帘的是白芷那张青嫩的小脸，乔卿玉一顿，心中一片混沌。
她为何没有死？
白芷又为何在此处？
嫁入赵国公府一年间，白芷整日为她以泪洗面，她虽与自己同岁，却华发早生，视之如年近三十的妇人，怎会酷似未出阁时的模样？
作为自己身边唯一的知情之人，她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才对。
乔卿玉揉着眼侧缓缓起身，这才发觉房中的一切陈设，都与那不见天日的柴房判若两地。
“这里……是芳菲苑？”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姑娘睡傻了？
若不是芳菲苑，还能是何处？”
芳菲苑是她未出阁时在孟家居住的院落，乔卿玉心中一惊，连忙道：“现在是永宁多少年？”
白芷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姑娘是怎么了，今日是永平二十西年十一月初九，世子上门提亲的日子，姑娘昨夜还开心得睡不着觉，怎么醒来便忘了？”
乔卿玉神情一滞，怔然了良久。
她重生了！
重生在赵奕上门提亲这天。
这日，是孟文渊和任氏第一次提出换亲，彼时赵家惺惺作态、故作委屈，她还以为是孟家苦苦相逼，因此当场否决，才致日后一步步迈进了火坑当中。
乔卿玉激动地双眼含泪，同时心中涌上了一阵庆幸。
她能护得住白芷，能为自己报仇，更能为母亲报仇。
“大姑娘，赵家的人来了，主母唤您去正堂呢。”
门外传来一下人的通传声，是任氏身边的侍女秋蝉。
乔卿玉拾起枕侧手帕，擦了擦眼泪，平静道：“知道了，随后就到。”
等窗外的身影远去了，白芷才一脸惊慌，“姑娘怎么哭了？”
乔卿玉牵住她的手，决然道：“白芷，我不嫁了。”
白芷顿时一惊。
姑娘如何喜欢赵世子，又是如何敬重先夫人的，这阖府上下人尽皆知，昨日还欢喜得紧，怎么一觉醒来就斩钉截铁地不想嫁呢？
“可是世子有什么地方对姑娘不好了？”
白芷试探问道。
乔卿玉望着她，“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先替我梳妆吧。”
白芷点了点头。
她虽不知姑娘为何做了这个决定，但姑娘开心自己便开心，既然姑娘不愿嫁，那不嫁便是。
---飞雪点点，乔卿玉穿廊而过，半盏茶的路途，她强忍下了心中翻涌无尽的痛恨。
说是来提亲，但孟府正堂外，不曾摆着任何堪称聘礼的东西。
“大姑娘到了。”
听罢通传，乔卿玉垂了垂眼，提裙进了门。
堂内，孟文渊与任氏居于主位，赵夫人携着赵奕落座在侧，孟姝宁站在她母亲身后，几人方才似乎相谈甚欢，隔着老远便能听见笑声，但一见她进门，便纷纷收敛了笑意。
乔卿玉略将众人环视一番，这满堂之内皆是吃人的恶鬼罗刹，肚子里满是自己的精明算计。
上一世她被蒙在鼓里，重生归来，竟发现眼前各异的神色是如此明显，只眼皮张合之间便全然被看破了心思。
她抬手解了红狐斗篷的系带，着下人脱去，而后欠身行礼。
“见过父亲、主母、赵夫人。”
乔卿玉容姿清丽，身量纤纤，螓首高昂，身上白衣不染纤尘，端立在烛火之下，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如玉琢瓷染般叫人移不开眼。
孟文渊轻咳了几声，“卿玉，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退婚一事。”
堂中一片沉默，乔卿玉心中却丝毫不意外。
她只转向赵夫人与赵奕，语调平静:“我与世子指腹为婚，到如今己有十六载，在此期间我循规蹈矩、未有过错，国公府为何要退婚？”
赵奕一顿，随后别开脸，“是我不好，自觉配不上你。”
乔卿玉望着他这番模样，分明是一时羞愧而难以启齿，上一世的自己竟还因此心软，对他深信不疑。
她顿了顿道：“不错，世子的确不配。”
话音一落，堂内诸人脸上都闪过了诧异，赵奕更是豁然抬头。
乔卿玉心悦自己多年，此刻骤然提出退婚，她本该惊讶伤怀才对，没想到她非但不如此，还气定神闲地说出这番话来。
她一个罪臣之后，能嫁入国公府己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还当真以为是自己不配不成？
简首是可笑！
而在孟家人眼中，乔卿玉不过是草包一个，怎的偏偏在这关头生了反骨？
孟文渊怒道：“卿玉，你怎么能同世子这般说话？
平日里教你的礼节都学到哪去了！”
任氏看着赵夫人干笑道：“世子丰神俊朗、年少有为，是这定京城中抢都抢不来的良婿，本是我孟家高攀，何来世子不配一说？
卿玉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
赵夫人十分“宽宏大量”，“卿玉一时气急，有些口不择言也无妨，毕竟是奕儿有愧于人在先。”
赵奕虽然气恼，但也只片刻便压制住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而后走上前来。
“我的心上人是姝宁妹妹，不是你。
方才之言，只是怕你过度伤怀的权宜之策。”
他说完这话，脸色颇有些得意，好似以为眼前人会因此万般痛苦懊悔，求着他收回成命一般。
孟姝宁站在任氏身后，望着乔卿玉的眼神也满是挑衅。
众人的目光汇集在卿玉乔身上，像是在等好戏开场般等她崩溃大哭，而她，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