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击剑队有两个金牌陪练,一个是我,一个是天才苏念。
苏念因伤退役后,我成了江哲远唯一的陪练。
我陪他从校队到冠军队,再到世界之巅,整整十年。
为他研究战术,模拟对手,
甚至放弃所有个人赛,付出全部,落下一身伤病。
我以为我的努力能换来他的并肩回望。
可在他三十岁,功成名就的庆功宴上,
他说苏念是照亮他的灯塔,是苏念支撑他来到这世界上最高的领奖台,没有苏念就没有他的今天。
他宣布要将自己运动生涯第一个世界冠军奖杯,以及过往所有荣誉全部送给苏念。
提到我时,他却说我是个合格的“工具”。
昔日队友,教练,甚至家人都劝我大度,别跟苏念抢功。
我不可置信,强撑着来到庆功宴后台,呕血倒地。
再睁眼,我竟回到十年前体校选拔那天。
江哲远拿着抽签抽出的纸条:“我和你抽签分到一组,林晚,你愿意吗?”
队友们哄笑着:“她肯定愿意啊!这些年一直是她们搭档。”
全队上下都知道,我们配合多年,我早就是内定的人选。
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我却清晰地看到了属于多年后那个世界冠军的,一丝不耐与敷衍。
他也回来了。
既然你对苏念念念不忘,那我成全你们便是。
1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平静地看着他。
“江哲远,我不愿意!”
他脸上的那点少年人的羞涩和期待,瞬间凝固了。
“我林晚,”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是非你不可。我的目标,是以我自己的名义登上最高领奖台。”
江哲远愣住了,足足过了几秒。
他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林晚,收起你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不觉得腻吗?”
他连多看我一眼都懒得,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负责选拔的李教练。
“教练,”我听到他用那种天才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我希望苏念学姐能担任我的技术顾问。”
“或者,精神导师也行。”
苏念,体校曾经的天才少女,因伤早已退役。
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想到上一世我为他放弃单人赛,熬夜研究录像,换来的却是那句冰冷的“工具”。
“林晚,你......”李教练走了过来,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江哲远可是公认的天才,你们俩搭档,绝对是双赢啊。”
周围也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有不解,有惋惜,更多的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毕竟,拒绝江哲远,等于放弃捷径。
我摇了摇头,没多解释。
“教练,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晚。”我猛地回头。
训练馆的入口处,苏念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2
我跟她擦肩而过,转身走出了训练馆,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第二天,公告栏上就贴出了一张新的通知,红底黑字,格外醒目。
江哲远宣布,特邀已退役的天才少女苏念担任他的“技术顾问”。
旁边还配了一张苏念当年获奖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意气风发。
这是江哲远在向所有人宣告,他,江哲远,即便没有林晚,也能找到更好的。
下午训练结束,我刚走出训练馆,就看到江哲远和苏念手拉手进了训练馆大门。
江哲远看着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就听到训练馆里传来江哲远和教练的争吵声。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跋扈。
“教练!我已经说过了,苏念才是最懂我的人!”
“林晚凭什么还能用A级训练场和优先康复资源?”
教练耐心解释:
“哲远,林晚的陪练成绩和数据分析一直是队内顶尖的,突然中断她的训练计划对她不公平,也会影响其他队员。”
“我不管!”江哲远打断道,语气强硬,
“苏念的理念才最先进!你宁愿相信一个普通陪练,也不信我这个未来冠军的选择?如果她继续占用资源,我就转去别的队!”
他这番话,无疑是在威逼利诱整个体校。
我默默听着,心底冷笑。
所谓“理念先进”,不过是我熬夜为他定制的训练方案,被他轻描淡写地剽窃,冠以苏念之名罢了。
而他口中的“普通陪练”,却拥有着专业级的技术研究和康复知识。
几分钟后,我被叫到办公室。
李教练坐在桌后,面色疲惫。
他指了指那份关于江哲远资源调整的申请书,最终叹了口气。
“林晚,这件事......”
“教练不必说了,我明白。”
李教练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作愧疚。我知道他很难做。
江哲远是体校的希望,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我从剑包里拿出几本笔记本、一个U盘和一把旧训练剑,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为江哲远做的所有分析、战术和训练方案,包括伤病预防和康复流程。U盘里有更详细的数据和视频,密码他都知道。”
这些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图表,是我无数个夜晚的心血。
那把旧剑是我刚进体校时买的,剑柄已磨得发亮,剑身布满划痕。
“教练,感谢这些年的教导,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门突然被推开,江哲远带着苏念走了进来。
苏念一眼看到桌上的资料,眼中闪过得意。她伸手想拿那些笔记本,仿佛那是她的功劳簿。江哲远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等等。”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苏念的手僵在半空。
3
江哲远皱眉:“林晚,你还想怎样?”
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投到显示屏上:
“这是我独创的冠军模拟对抗系统核心。”
“包含了江哲远所有潜在对手的技术特点、心理素质、未公开的伤患和弱点分析,还有多种对抗策略。”
“这些数据一旦泄露,不仅会让对手有机可乘,还可能引发纠纷。”
我看向苏念,带着讽刺,
“以苏念小姐的天才之名,应该能处理这些核心机密吧?比那些基础分析复杂多了。”
苏念脸上的笑容僵住,闪过慌乱,但很快掩饰:
“你多虑了,我自有分寸。”
苏念早已跟不上现在的技战术发展和数据分析。
那些复杂算法和海量数据,她根本看不懂。
她所依仗的,不过是江哲远的信任和过去那点虚名。
“你可以走了。”江哲远冷冷开口,
“从今天起,队里资源与你无关。”
他连一句“谢谢”都吝啬。
我刚要转身,苏念突然道:“慢着!”
“既然林晚不是哲远的陪练,也放弃了重点培养名额,那她就不该再住运动员公寓,享受进口护具和理疗仪器了吧?”
她转向江哲远,声音娇嗲,
“哲远,这些资源应该留给更有潜力的人,比如你的专属团队成员,不是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
我转身,目光越过苏念得意的脸,直接落在江哲远身上。
“这是你的意思?”
他站在那里,脸色变幻,眼睫颤动,最终避开我的视线。
那几秒钟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李教练猛地拍案而起:
“胡闹!林晚为队里付出多少,你们心里没数吗?就算不做哲远的陪练,她也是队里的功臣!”
“教练,”江哲远终于开口,
“苏念说得没错。既然她选了另一条路,就该断得干净。”
他说这话时甚至没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个即将被淘汰的工具。
那个曾在我受伤时彻夜守候的少年,那个说过“我们是最好搭档”的人,此刻如同陌生人。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教练,既然这是哲远的意思,我尊重。”
我环视办公室内的每个人,最后落在江哲远身上。
他别过脸去,手指绞着衣袖。
“既然话说到这,有些账该算清楚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室内骤然安静。
“我从十五岁进队成为你的陪练,到现在整整十年。”
苏念嗤笑一声,被江哲远用眼神制止。
“第一年,我陪你打青年赛,你拿全国冠军,奖金十万,分我两千。”
“第三年,陪你打全运会,你一战成名,签了第一个商业代言,五十万,你说要请我吃饭,后来忘了。”
“第五年,为模拟你的主要对手,我增重减重反复三次,导致内分泌失调,膝盖半月板磨损。”
江哲远脸色越来越白,我继续道:
“这十年,我为你研究的战术笔记堆满一个柜子,分析的比赛视频超过10TB。”
“为你挡的酒、处理的媒体公关、你瓶颈期我陪你通宵加练......”
我一件件数着,李教练的眼神越发复杂。
“所有这些,折算成顶级教练和数据分析师的费用。”
“十年下来,你至少欠我一个千万级别的团队薪酬。”
江哲远咬着唇角。
“队里培养我十年,我为队里、为你换来的荣誉和潜在商业价值,远超2000万。”
我平静道,“这笔账,今天两清了。”
“队里不欠我,我也不欠队里,更不欠你江哲远。”
4
苏念冷笑:“说得好听,有你这样两清的吗?”
她走上前,指着我身上的装备。
“这套顶级赞助商的训练服就上万吧?”
她拽起我的手腕,露出运动监测手环。
“这手环,运动***版,小十万。”
又指着我的专业剑包和比赛用剑。
“这些装备,哪样不是队里配置的?哪样不是因为你是江哲远的陪练才优先给你的?”
我任她羞辱,目光锁定江哲远。
“哲远,十年朝夕相处,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真在你心里一文不值?”
他睫毛颤抖,张了张嘴,最终沉默。
本以为重活一世,自己已经想开了。
没想到此刻,心脏依旧像是被剐了一块,痛得窒息。
我开始解运动手环。
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接着是训练服外套,我缓缓的拉开拉链,动作缓慢而坚决。
然后是T恤,脱下后露出里面因常年训练而伤痕累累的运动背心。
那些伤疤有的是训练留下的,有的是为江哲远挡下意外时留下的。
每一道都记录着我们的过往。
“林晚!”李教练猛地站起,“你不必如此!”
“教练,规矩就是规矩。”我打断他。
手环,训练服,运动鞋,袜子。
我一件件脱下,整齐叠放在地上。
最后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只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
苏念脸上写满胜利,而江哲远已经惨白。
“够了!林晚,你住手!”李教练再也忍不住。
我平静地将所有“属于队伍”的东西放好。
“从今往后,我就是我。我叫林晚,不再是谁的陪练。”
我穿着背心短裤,走出训练基地大门。
赤脚踩上粗糙地面,冰冷刺骨。
门外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见我出来,无数闪光灯瞬间亮起。
刺眼的光让我眯起眼。
我下意识的捂紧胸口,想要快步离开。
“林晚,你是否因顶撞教练被除名?”
“队服和装备都被没收了,是真的吗?”
“让一让。”我开口,声音沙哑。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故意用镜头对准我***在外的肩膀和腿部。
那张脸很眼熟,好像是苏念粉丝后援会的成员。
我下意识收紧手臂,加快脚步。
不知被谁从后面狠狠推了一把,我整个人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台阶的尖角上。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小片地面。
“哟,陪练这么不禁摔?”嘲讽声四起。
我咬牙爬起,膝盖旧伤撕裂,每一步都像刀割。
镜头死死追着我手腕和大腿上狰狞的旧疤。
“这些疤是怎么来的?为江哲远自残?”
“几年陪练换来这个下场,值吗?”
我埋头往前冲,甩开人群拐进一条小路。
一辆黑色保姆车倏然拦住去路,我警惕后退。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儒雅俊朗的脸。
“林小姐,我是傅明寒。”
这名字让我一震。
傅明寒,运动康复界的权威,前世我连他的号都挂不上。
他下车,将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跟我走。”他声音低沉,“我会让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