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疑的水
林文安静地坐在狭小的厨房，眼前摆着的是父母出门前准备好的简单早餐：两个冷掉的馒头，一小碟咸菜，还有一杯温白开。
桌上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父亲歪歪扭扭的字：“闺女加油，考完爸给你炖肉吃。”
她机械地拿起一个馒头，却没什么胃口。
一旁老旧的书柜上倒计时“0”的数字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眼睛。
今天，终于到了高考的日子......书包早己收拾妥当，里面是她三年来省吃俭用买下的旧复习资料，边角磨得发白，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她是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东明高中的特招生，学费全免，靠着一张近乎完美的中考成绩单敲开了那扇对普通人来说壁垒森严的大门。
这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却在过去三年里，成为了她噩梦的源头。
“特招生”、“穷鬼”、“乡下妹”……教室里那些光鲜亮丽、背靠庞大家世的同学们，从不吝啬的用这些标签狠狠的砸向她。
起初还只是言语上的奚落、课本的涂鸦，后来是各种让她难堪的恶作剧：她的椅子上总有不明液体，她的午餐盒会“不小心”被打翻在地……她倔强，反击过，甚至挠花了校董女儿罗莉莉新做的指甲。
可那一次，放学后，以李浩为首的几个男生堵住了她回家的路。
李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林文，听说你爸妈在那个破电子厂里干得挺辛苦的？
每天站十几个小时？
厂子效益不好，最近好像要裁人呢……”那笑容和话语里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林文所有的愤怒。
她不怕被打被骂，可那点小小的电子厂工作是家里唯一的指望，是她们家赖以生存的基础。
而李浩的父亲，就恰好是那个能决定父母去留的人。
从那以后，林文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
所有的倔强和不甘都只能死死压在心底，变成夜里浸湿枕头的咸涩。
她咬紧牙关，把所有的恨、所有的屈辱都化作了手中的笔和桌上的书。
她要考第一，考最好的大学，只有这个能改变命运，能不让父母在烈日和流水线前熬白了的头发成空。
她的成绩，是那些霸凌者唯一无法用权势抹杀的东西。
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林文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平静而锐利的光芒。
“考完，就结束了。”
只需熬过这一天，她就能永远逃离这群人的阴影，去往一个真正凭实力说话的地方。
背上书包，她推开了沉重的房门。
夏日的清晨有些燥热，从廉租房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路线很长。
林文没有浪费一丝时间，她的思绪运转好像一个精密的学习机器，飞快地掠过历史大事件的时间轴、数学压轴题的经典解法……手指还无意识地在卷起的旧校服袖口上划着字符。
公交车嘎吱一声在老旧的车站停下。
林文随着稀疏的人流下了车，炙热的阳光瞬间裹了上来。
距离考点还有一段路，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路过社区中心门口那棵巨大的老银杏树时，一阵燥热的风在她的脸上，干渴感凶猛地袭来，从喉咙一路烧灼到心口。
早上出门太匆忙，又心事重重，水杯首接落在了桌上。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些懊恼。
现在口袋里是空空如也，昨天最后一点零钱都换成了一支据说书写更流畅的考试专用笔芯，父母天不亮就去赶工了，没来得及给她今天的零用。
“啧……”她皱了皱眉，正想舔舔干裂的嘴唇继续忍耐时，一个十岁左右、穿着运动服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
小男孩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她校服上别的“高考考生”胸针上，眼睛一亮，指了指不远处社区中心门口搭设的凉棚：“姐姐，你是高考生？
那边有免费的水可以拿！
很多人在那里领呢！”
林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醒目的爱心凉棚，上面拉着横幅“高考学子加油”，几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人正在忙碌，给路过的考生发放瓶装水和文具袋。
她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谢谢你！”
林文感激地对小男孩笑了笑，这小小的帮助在紧张的早晨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她快步走向凉棚，志愿者看到她胸前的考生标志，热情地递给她一瓶印着“高考加油”的崭新矿泉水。
“谢谢！”
林文再次道谢，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滑入焦渴的喉咙。
这瓶水似乎微微有一点苦涩，但很快被入口的清凉所掩盖，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喝完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知识点上，她步伐轻快了些，走向考场。
但是，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街角大树后，那个刚才给她指路的小男孩脸上天真纯善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林文往前走，立刻转身跑向社区中心旁边的狭窄小巷。
巷子深处阴影里，李浩懒散地倚在他的重型机车上，指间夹着一支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和得意。
男孩跑到李浩面前，伸出手：“给钱！
我按你说的做了！
她在那个爱心棚拿的水！”
李浩瞥了男孩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随意地拍在男孩手心：“算你机灵，记住，嘴巴闭紧。”
男孩紧紧攥着钱，用力点点头，转身就跑开了。
李浩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目光阴鸷地盯着公交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算计得逞的快意：“林文……拿着老子安排的水，感觉不错吧？
喝了它，我看你这个第一还怎么考？
等着在考场出尽洋相然后滚回你那破廉租房吧！
让你倔？
让你考第一？
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