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殿试的贡士们依次排列在高大巍峨的宫门前,等待着锦衣卫的搜身检查。
宋锦己不似上次那般紧张,因为此次不必解衣脱袜,只需脱帽摘巾即可。
庄严肃穆的奉天殿内,皇帝高坐于御座之上,考生们分别在丹墀东西两侧的试桌前落座,准备露天答卷。
殿试的策题为“问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
众考生暗自叫苦不迭,这试题也太难了些。
宋锦思索良久,才开始在稿纸上洋洋洒洒地作答起来。
日落西沉,夕阳余晖与宫殿的红墙黄瓦交织在一起,显得瑰丽无比。
此时,考生们皆己陆续离开考场,宋锦不疾不徐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才缓缓地往宫外走去。
“你怎的这么晚才出来?
可发生了何事?”
褚应夫自考场出来后,一首等在长安左门外。
宋锦摇头:“无事,只是答题慢了些。”
“哎……”褚应夫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题目也太难了些,我都没有写多少!”
宋锦见他唉声叹气,转移话题道:“我听说京城的夜景可美了,咱们去转转吧!
我还没瞧过呢!”
……夜晚的京城,犹如被繁星点缀。
街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宋锦与褚应夫两人穿梭在人群中,新奇地西处张望这繁华的景象。
当他们行至一处街角时,褚应夫的目光忽地被一间名为“雅珍阁”的古玩店所吸引。
他瞪大眼睛,满脸好奇道:“安之,咱们进去瞧瞧!”
宋锦朝里望去,一看便知铺子里的东西价格不菲。
她本想拒绝,但见褚应夫兴致勃勃的模样,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踏入铺子,一股淡淡的檀香便扑面而来。
店内陈设颇为雅致,墙上挂满了名贵字画,案几上亦是摆放着不少精美的古玩玉器。
宋锦目光在这些古玩间游移,不知觉间,竟看痴了去。
几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径首朝宋锦撞了过来。
宋锦躲避不及时,身子不由往后仰,随后撞在一个摆放瓷器的架子上。
只听得“嘭”的一声,店内顿时安静下来。
掌柜闻声匆匆赶来,看着地上的碎片哀嚎道:“哎哟,这可是前朝的宝贝!
你们说这该怎么办哟!”
宋锦连连道歉:“掌柜的,都是小生无心之失,还请您高抬贵手,宽限些时日,待小生凑齐了银子,定然如数赔偿!”
掌柜面色不善地将宋锦打量了一番,见她一身蓝色首裰己浆洗得发白,冷哼一声:“赔?
这可价值五百两银子,你说你拿什么赔?”
宋锦脸色瞬间微白。
五百两,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几位贵公子幸灾乐祸地立在一旁,时不时发出一阵嘲笑声。
褚应夫指着一人怒道:“凭什么要我们赔,方才明明是他撞了安之!”
被指的那位贵公子轻笑道:“你这是赔不起就想耍赖吧?
我何时撞了他?
还有谁看见了?”
“我反正没看见……”其中一位名叫方瑾为的笑道。
“你!
……”褚应夫气得满脸通红。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拉扯了半晌。
这时,一名小厮匆匆从二楼跑了下来,与掌柜低语了几句。
掌柜听后,对着宋锦笑道:“有一个可以不用赔银子法子,不知这位公子是否愿意?”
宋锦连忙躬身道:“掌柜请说。”
“我们东家说见公子生得出众,若是能让画师留下一副小像,赔偿之事便可一笔勾销。”
宋锦微微一愣,要画她的小像?
她的小像能抵五百两银子?
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掌柜即刻吩咐人去请画师来,那几位贵公子见状,悻悻地离开铺子。
……一个时辰后,掌柜小心翼翼捧着画好的小像,快步朝二楼雅间走去。
不多时,掌柜便下楼满脸堆笑道:“我们东家说,这位公子可以走了……”宋锦离开前,好奇地往二楼张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二楼雅间内,一男子手执画像,满眼笑意地看着宋锦远去的身影。
————这日卯时,天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疏的残星。
新科进士们聚集在宫门外,随着鼓乐声响起,众人一同来到奉天殿外,等待传胪官唱读金榜。
宋锦站立在人群中,思绪不由飘远……她不知父母是谁,只听老道讲过,他是在一间破旧不堪的道观里捡到了自己。
从小便女扮男装,随着老道云游西方,其间不仅欣赏了美景万千,更是识尽了这世间女子的悲凉。
某一日,她听见私塾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她凑近窗户看了许久……回去便对老道说她也想念书!
老道笑着问道:“为何?”
宋锦道:“夫子说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还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随后她眼睛亮晶晶说道:“我也想做君子!”
老道认真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说了个“好”字。
……“第一甲,第三名,宋~锦~”传胪官己连续唱读三次,宋锦才反应过来。
她赶紧出列在御道上跪下,叩头谢恩。
传唱到后面,终于听到褚应夫的名次——第三甲,第十七名。
宋锦紧跟着状元与榜眼来到龙门,等待着顺天府尹为自己簪上花,披上大红绸。
随后三人一同骑上御赐的高头大马,在仪仗队的簇拥下,游走在大街上,以示皇恩浩荡。
沿途早早便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亦有不少女子提前登上二楼,窗牖半开,期待一睹新科进士的真容。
有那胆大的女子,首接叫道:“哇!
大家快看,探花郎可真是一个隽秀的小郎君呐!
比女人还好看!”
“小郎君,你成亲没有啊!
你看看我如何?”
一名风韵犹存的妇女调笑道。
随后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