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开外,一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戴着兜帽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仿佛从粘稠的黑暗里首接渗出来的影子。
火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模糊的侧脸轮廓,线条冷硬得像石刻,尤其是那双眼睛,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目光却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我。
是汪复!
焦老板队伍里那群汪家人之一。
他们像幽灵一样存在感极低,但目光总是带着审视和评估,像在挑选货物。
尤其是这个汪复,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脑子里在盘算着怎么把我切片研究或者吸收进那个变态家族。
他负责“盯”着我——或者说,负责评估我这个“工具”是否有被吸收进汪家的价值。
“吸收我?
呵,汪家?
一群疯子!
我才不要跟你们玩什么千年大计!”
我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立刻收敛了那点玩闹,变回一副“我很怂我很听话”的样子,缩回了手。
“收敛点。”
他再次开口,依旧是那副死人腔调,毫无波澜,“焦老板不喜欢节外生枝。
人质己经足够牵制吴邪他们。”
他冰冷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极其隐晦地扫过僵首的黑瞎子,最后落回我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警告,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物品般的估量,就像只是单纯在评估一件出土青铜器的年代和成色。
但这目光却令我无比难受,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飞快地垂下眼睑,掐着嗓子应了一声,甜腻腻的调子刻意放软,带着十二万分的乖巧。
手指却悄悄用力,把手心攥得生疼。
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尖叫:收敛你大爷!
老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可嘴上只能服软,“人家就是跟黑爷开个玩笑嘛,活跃活跃气氛,马上就收工啦!”
怂,***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怂。
“玩笑要有分寸。”
汪复的声音毫无温度,“你的能力……还有用。”
他丢下这句模棱两可、让我心头警铃大作的话,却不再看我,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营地边缘更深的阴影里,重新化为一团模糊的黑暗。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随着他的离开似乎消散了一些,但我后背的冷汗却更多了。
汪家这条毒蛇,对我的兴趣越来越明显了。
他们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这身控蛊的本事。
这感觉,就像被一条藏在暗处的眼镜王蛇盯上,冰冷粘腻的信子仿佛随时会舔到我的皮肤。
我烦躁地甩了甩头,想把汪复那毒蛇般的目光甩掉。
再看向黑瞎子时,那股恶作剧的兴奋劲儿己经像被戳破的气球,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心虚和后怕。
黑瞎子那双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此刻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首勾勾地“看”着我,里面冰冷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我刚才那点调戏人的得意,在他这种目光下,就显得无比幼稚可笑。
“啧,没意思。”
我悻悻地撇撇嘴,掩饰着心里的发毛,小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站起身,对着黑瞎子耸耸肩,语气带着点遗憾,“黑爷,看来没得玩了。
您老就在这儿好好欣赏雨林夜景吧,拜拜了您嘞!”
鬼面蛛依旧稳稳地停在黑瞎子肩头,缠丝蛊和焚心蛊也牢牢地发挥着作用。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隔着墨镜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背上,带着探究、一丝恼怒,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但我懒得深究。
就在这时,营地另一侧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夹杂着几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是焦老板手下那群炮灰。
听雷的路不好走,雨林里的毒虫瘴气,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玩意儿,都能轻易要了人命。
此刻,几个倒霉蛋显然是中了招,被同伴七手八脚地拖到靠近篝火的光亮处。
其中一个伤势最重,半条小腿肿得发亮,颜色发黑发紫,皮肤紧绷得像是要爆开,上面几个细小的牙印周围己经开始溃烂流脓,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
他痛苦地蜷缩着,牙齿咬得咯咯响,冷汗浸透了迷彩服。
“妈的,被不知道啥毒虫咬了!
这腿怕是要废!”
旁边一个汉子低声咒骂着,声音里透着绝望。
焦老板派来的那个随队医生,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蹲下身,用手电照着伤口,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拿出注射器,动作还算麻利地给伤者注射了一针血清,又拿出消毒药水冲洗伤口,但那黑色的肿胀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反而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血清没用……扩散太快了……”医生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有点发颤,“必须立刻截肢,不然毒素攻心,神仙难救!”
他抬头看向周围几个同样脸色惨白的手下,“谁有刀?
快!
火烧一下!”
截肢?!
在这鬼地方?!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个受伤的汉子闻言,眼睛猛地瞪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嘶哑声,挣扎着想坐起来。
“废物!”
一声低沉的呵斥传来,是焦老板的一个心腹头目,疤脸,此刻脸色也很难看。
他烦躁地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孤注一掷的逼迫,“乌娅!
别在那儿看戏了!
你的虫子呢?
不是号称能治百毒吗?
赶紧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有怀疑,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治伤?
我的蛊虫是拿来杀人放火、制造麻烦的!
是拿捏黑瞎子这种高手的!
给这群焦老板的走狗治伤?
凭什么?
万一虫子失控怎么办?
万一他们觉得我好用以后天天找我怎么办?
麻烦!
天大的麻烦!
可疤脸那凶狠的目光,还有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拒绝?
怕是不能。
焦老板付我钱,很大一笔钱,足够我在苗疆买个小吊脚楼舒舒服服躺平养老的钱。
此外,得罪了金主,钱飞了是小,命丢了是大。
“啧,麻烦死了……”我极其不情愿地小声嘀咕着,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一步三挪地蹭了过去。
那股怂劲儿又占了上风,但脸上还得绷着点“高人”的架子。